周火鸦沉迷思绪之际,坐在身旁的何蟹拍醒了他,悄悄递给他一粒丹丸。
看见手里的丹丸,周火鸦瞳孔放大,吃惊地看向何蟹。心念,你小子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难道跟那个怪道士也是一路货色?
刚刚表现得那么镇定,莫不是早就知道有以人入丹药的邪法,或者人丹是这个世界的常规操作?
周火鸦的疑问太多,但是没有声张,小心翼翼的把丹丸捏在手里,等待何蟹的解释。
何蟹贴近周火鸦,手臂架在自己的膝盖上,手掌挡住嘴巴,以轻微的气音说话。
他告诉周火鸦,他本是资质平平之人,从小就体弱多病,如果不是家中曾经稍有资财,父亲专门请了武师在家中教他练武,同时花费重金以昂贵的丹丸辅助,一年有余,他才有了武道初感,本来离武道入门炼精境只有咫尺之遥,可是家中突遭变故,武道修炼路途被迫斩断。他带着妹妹侥幸逃生,武道修行也就此停滞不前,始终没能入门。
若不是随身带了足够的丹丸,一路支撑着他们不用长时间忍受饥饿,同时抵抗疫病侵扰,他和妹妹早就不知死在哪处荒野了。
“教我的师傅说,修炼法门不外乎身法、心法、息法,他当初会的也只有身法和最普通的息法,所以我不能入武道之门,也有可能是那个师傅太差劲了……”何蟹不无失落地说道。
周火鸦当即点头,非常认同何蟹的看法:“你那个师傅,连一个心法都不懂,那会的身法、息法多半也不是什么上乘的法门,可惜了你家的钱财不说,耽误了你的修炼是最让人气愤的,如果你炼成了,我们的境地或许完全不同。”
何蟹听了他的话,似乎更加不甘心了,但没有更多的回应,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思量中,良久,才转过头盯着周火鸦的眼睛,语气坚定:“我会教你武道锤炼身体之法,只要我会的,毫无保留。”
周火鸦心里疑惑:“为什么给我丹丸,还教我武功?”
“帮你增强力量,帮你就是帮我。原本想等待机会逃走,以为等那个田护院离开之后会有机会,没想到这里的老道真会妖法,那个老道太强了,靠我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帮我妹妹逃走,即使加上咱们这些人,机会也没有多少,我们不可能都能安然无恙逃走……”
“你说老道炼的是妖法?我还想问你他是不是真的能成仙的。”
“谁不想成仙成神,这老道这么凶恶,炼丹之术又这么诡异,我只当他是假冒修道的妖邪,修道之人不会是这样的……”何蟹说的不过是凭他自己的善恶做出的猜测。
周火鸦听了这些话,心中迷惑更深。
突然,门外又响起凄厉的喊声,那是撕心裂肺的痛,来自炼火地狱的绝望咆哮。
偏殿中透过门缝,可以看见闪动的熊熊烈火,晃得周火鸦眼花。
没有人敢靠近大门去看那个巨大的炼丹炉,那是恶魔的尸炉。
何蟹早已经捂住了妹妹的耳朵,他看着周火鸦继续说道。“希望你能答应我,如果我先死了,一定要带我妹妹走。”
周火鸦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可何蟹还是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这份信任让他无法拒绝,他必须相信自己。
“我答应你。”
周火鸦把丹丸藏在自己的腰带里,拍了拍何蟹的肩膀。“现在我们就是兄弟了,共患难同进退。”
旁边的妹妹推开何蟹的手,抬头看着他,脸还是被长长的头发遮挡着。“哥哥,其实你捂住我的耳朵,我也能听得到。”声音柔软可人,“你放心,我不会被吓到的。我们还要一起活下去的。”
何蟹的眼泪模糊了眼帘,他轻轻把妹妹的头搂进怀里,悄悄擦去自己眼中的泪水,过往相依为命的逃亡生涯,尽数浮现在他的眼前。
周火鸦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妹妹,一时无言。
半晌过去。
“鸦哥。”
“叫我火鸦就行。”
“鸦哥,我又想了想,那个田护院轰出那一拳的情形,不一般。”何蟹试着化解刚才低沉的气氛。
“叫老周也可以。怎么不一般?”
“我前面跟你说他至少武道入门,现在再一想,他恐怕是踏入练气境的高手了。”何蟹心中羡慕又无奈,平复了心情。
“既然是高手,还那么怕那些道士,修道的比修武的更了不得?还是说那老道厉害得没边了?”
何蟹摸摸脑袋,想了想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觉得最实用的还是武道,武道熬炼身体的好处和成长是实在看得见的,不像其他修炼体系,太过玄乎,虚无缥缈的。我那师傅说过,他都没见过其他体系有什么真正的高手,那些吹嘘自己是道门、佛门、均衡教、采英门高手之类的多半都是招摇撞骗的。”
“你那师傅不是你自己都看不上?还提他做什么,你亲眼看到了,那老道可不是假把戏。”
“我知道,这已经超出了我以前的认识。光是那个木头道士都不简单。”何蟹第一次看到了武道修行者之外的真本事,明白自己以前看到的世界还是太小了。
在两个人的交谈的时候,金秋、阿水和何蟹的妹妹也围在旁边听着,同时隔绝了其他人靠近。
交谈中,周火鸦想起来,刚才道士话里的言外之意,似乎说到他们这群人不会立刻被全都给献祭了,而是根据老道的需要,一个个逐渐地被当做药引子消耗掉。
“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敬天祈福,也没有什么献祭,那只是老道向田渡村要童男童女的借口?”周火鸦恍然发现,“那么如果不被选中成为药引,就可以更长久的活下去。”
听了周火鸦的猜测,大家点头赞同。交谈之间,时间恍然过去,没注意到天光什么时候已经暗下去。
砰。
偏殿的大门突然被踢开,麻子脸道士木头提着一个木桶跨过门槛,厌弃地走进来。
扔下几个木碗,然后把木桶往地上一跺,便转身离开了周火鸦所在的偏殿,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啪!看上去十分厚重的大门竟被小道士猛地一下,粗暴地合上了。
周火鸦注意到,木头道士进门和出门的时候动作都很直接粗暴,没有延缓迟滞,好像没有开门关门的动作。
按说,他们应该是被锁在屋子里的,那么开门之前和关门之后,都应该有开关锁的声音,可是小道士进出的时候门后面听起来完全不像有开锁关锁的声音。
他回忆一开始被关进偏殿的那次,也没见到道士手里有钥匙,门上也没有挂着锁。
难道门真的没有上锁?
那两个小道士一副“上工如上坟”地死鱼样,在他们看来,“药引子”个个都吓破了胆,谁还敢跑呀,那么小道士不给偏殿的门上锁完全是可能的。
想到这里,周火鸦心里一下激动起来,心跳咚咚地加速。随后立即意识到了不应该声张,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自己在关注门没锁这件事,一旦被别人发现,出现告发、捣乱、拖累自己的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他不再去看偏殿的大门,上扬的嘴角恢复平静,不动声色地琢磨起逃跑的事情来。
平静下来后,周火鸦还是忍不住偷瞄了一下木门,提醒自己不能轻举妄动。
万一那两个道士师兄弟用了什么法术锁门,造成不锁门的假象恶意钓鱼呢,自己不能被他们逮个正着。
只能等待时机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