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城，通宝阁东洲总铺。
罗成昨日一直忙活到今日凌晨，才堪堪睡下。
待他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本来席地而睡的，但不知晚上何时给加了一床被褥。
一束阳光透过窗户照入房中，把房间里成堆的卷宗映的好似层峦。
秋日的阳光，不似夏日的那样毒辣，晒在人身上暖烘烘的。
罗成刚抬起头来，众游魂立即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吵的如同正月里的鞭炮。
“徐老，你说！”
“你可算醒了，那钱福都等你半天了。这还好他没什么坏心思，要不然咱们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徐老一脸紧张。
“不，可，能，我家的子侄哪里会做这种事，你们就是杞人忧天！”铜臭免不了要为自己的亲侄子说两句。
惹的众游魂一阵嘲讽。
罗成看去，果然有一人坐在圆桌上，自然是钱福。
他不再理会众游魂的吵闹，不紧不慢的起了身：“钱老板，早啊！”
钱福看了看外面的日头，道：“罗兄弟，不早了，都快到午时了！”
他又接着说道：“我倒是佩服你，这种情况下还能安睡。”
罗成不以为然：“今日事今日毕，明日事明日忧。”
钱福把罗成说的话在脑子中过了一遍，颇有些道理，又道“昨日你与我说完，我心里时时惦记，一夜无眠。看来我的定力还不如小兄弟你。”
罗成笑了笑：“钱老板过奖了。那我昨日问你的问题，你可有答案了？”
不等钱福开口，罗成又道：“其实，不管你今天是不是想听，我都已经打算告诉你了，否则你可太吃亏了。”
吃亏？
钱福一愣。
像他们这些行商的，最听不得的就是吃亏两字。
“何解？”
罗成，便如实把昨日向进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闷蛋的部分。
罗成整理了一下头发“如此，我才说如果不告诉你，你可太吃亏了。我如果不说，那你不是白担了这猜忌！”
只是猜忌吗？
钱福陷入了沉思。
其实最让他吃惊的并不是向进是内鬼这件事，向进的身份他也曾有过猜测。
罗成仅仅一日便推测出如此多的东西。
且不论他十年前的案子到底查出来什么东西，仅凭他这本事，这人绝不能小看。
钱福身子微微坐直，对罗成接下来说的话，更加笃定了几分。
罗成从地上捡起一副地图来，在桌子上摊开，
钱福对此图并不陌生，他前几年也曾反复查看这地图，这地图上标注了许多信息，但路线并无问题。
“钱老板，这幅图你一定看过吧，不知道你觉得这图里是否有问题？”
“我不至看了，实际我还请了人重新走了一遍着条路，虽说前后路线设置的不一样，但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其实。重点不在路线上，而在时间上。”
“时间？”
”对。“说着罗成指了指地图上标注的各个时间点，“你看，从中洲复甲城出发是十月初一，到绿沧江边上是十月初八，历时八天，其中陆路三天，水路五天。正常情况下，渡过绿沧江只需要一天。而为何这次需要五天时间。”
钱福脸上表情瞬间不高兴了：“这五日时间，因为遇到上游大雨河水泛滥，不便渡江，所以在这里耽搁了一些时间，这些都写在其他卷宗里了。”说完，他顿了顿，似有点失望：“罗兄弟，这也怪不得你，就那么点时间，那些卷宗你来不及一一阅读，也是情有可原。”
罗成嘿嘿一笑：“钱老板别急，听我说完。那些卷宗，我已经看过一遍了。”
“你看完了！”钱福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罗成蹲下身子，从卷宗里翻出一册证言来。
“你说关于江上江水泛滥的问题，我其实已经从从证词录里看到了。那几天，确实上游有暴雨，江水泛滥。”
钱福一把夺过那册子，翻了一下，果然有这条记录。
难道他真的看完了。
不可能！
钱福望向那小山一般的卷宗，摇了摇头。
肯定是凑巧。
罗成并不知道钱福心里想什么，他又道：“但，我查了卷宗，当时渡江用的是候船，可载人五百，货六千，载重两千石（一石25公斤，两千石是五十吨）。”
说着，罗成又翻出一本航海志来，递给钱福。
钱福眼中更加疑惑。
一方面他不知道罗成为什么突然又讲到船上了。
另一方面，他自己查过资料，知道那些卷宗有多么难查，光是要知道，那些册子上记录了什么内容，只要要把所有的资料都翻一遍，否则根本找不到哪个是哪个。
罗成继续说道：“船只分王侯将相四级，这王级和候级一般用于海运，极少用在江上。通宝阁当年倒是阔气，将这候级大船放在绿沧江。”
钱福：“这件事我也有耳闻，据说当时是为了应对绿沧江上多变的天气，才买的这条船。”话一出口，钱福马上意识到了问题。
罗成讲的口干舌燥，自己取了杯子，从钱福手里拿过茶壶，倒完，自饮了一杯。
继续说道：“这船既然是海运用的，当然需要应对海上大浪，因此吃水量极大。
按当时的证言，那几天确实江水暴涨，风浪极大。
但，对于一条能行海路的船来说，并不是难事。
但，他为什么要用五天时间呢。
据证言录上附近的船民的证言，江水泛滥不过三日，第四日已可行舟，可为什么要等到第五日。”
罗成又从那一对卷宗里翻出一各册子来，里面记录的是当时登船的货物明细。
书页哗哗翻动。
“对了，在这！“罗成将册子摊在桌上，手指着一条记录。
兽皮五百张。
钱福不知他是什么意思，问道：“这兽皮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罗成笑了笑，他将册子翻到后面递给钱福，”这些兽皮，上岸的时候就没了！”
钱福快速翻看了一遍，果然没有兽皮。
虽有疑点，但仍不知道罗成说的这些有什么关系，“你到底要说什么。”
“别的东西好说，那些珠宝都是封箱的，落地交接的时候，并不会有人拆箱查看。唯独这兽皮是用特殊的茅草包裹，当时上岸有没有在，一目了然。”
钱福听他话里有话：“问道，因为这批东西里，有不少是客人托运的，自然要封箱。而且，我们内部交接，能有什么问题。”
罗成面色忽然严肃了起来，“要是我说，有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