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俊伟今天收获巨大，喜滋滋抱着一摞书从张家离开。
回到家，等爸妈跳舞回来，他把凉亭拜师的事说一遍，包括张老头讲的那些肺腑之言，统统告知爸妈。
何诚丰听后说：“儿砸，张爷爷说的有道理，不过我们不是趋炎附势的人，你不必非要带着什么目的去接触王爷爷，单纯一点更好，这样你们都会更快乐。记住，求人不如求己，只有我们自己强大才是真的强大，靠别人永远不如靠自己。”
郑茹云也教导他：“王爷爷身上其实有很多是值得你们年轻人学习的，知识，阅历，眼光，感悟，是金钱都买不到的人生财富。你要是能得到王爷爷的指点，你以后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那正式拜师呢？”
“看你王爷爷的想法，他同意咱们就拜，他不开口，咱们也不求。”
“好的，我知道了，我到时候问问王爷爷。”
何俊伟有个优点，就是很听劝，尤其是对父母完全信任，说什么他都照做。
毕竟自己像一张白纸，小孩子啥都不懂嘛。
接下来的几天，武汉下大雨。
王母娘娘从天上直接倾倒她的洗脚盆，大白天里黑黢黢的，暴雨如注，不少涵洞低洼地段都可以看海了。
何俊伟早上坚持到王老头家里上课。
其实王老头能教的象棋技巧不多，何俊伟从张老头身上吸取营养后，棋力已经比王老头高了。
还是主打一个老年人陪玩，刷声望，做日常。
何俊伟走地下停车场，连伞都不用带，来到三栋一单元的负一楼电梯间。
前几天他就来过王老头家，三栋一单元顶楼，两层复式带大露台，面积200多平米，装修豪华，还有单独的对弈书房。
今天周六，又下着暴雨，王小帅在家休息，没去上辅导班。
可视电话里看到是何俊伟，王小帅迅速将他推出门，拉到消防通道楼梯口，嘿嘿笑着问：“小伟哥，能不能把你的switch借给我玩塞尔达？”
“塞尔屁！”
何俊伟瞪眼，伸手按一下王小帅的头发：“想什么呢，你马上就期末考试了，玩个锤子的塞尔达！塞尔达全通关至少要80个小时，暑假一过你就高三了，你哪有时间玩游戏？你还想不想保持年级前三？”
王小帅的脸立刻拉跨：“你也不帮我？”
“我帮你个锤子……”
何俊伟高考之后就变成大人了，此时仿佛看到过去贪玩不懂事的自己，恨铁不成钢说：“你再说塞尔达，我就给你买一套五三模拟。”
“你敢！我就知道你个浓眉大眼的家伙，考完了绝对叛变革命！是我错付了！”
王小帅咻一下往回跑，恨不得把这个坏人关在门外，不准他进来。
何俊伟还是挤进来了，他可是猛男，力气比王小帅这个只会弹钢琴的文弱书生要大很多，区区一扇门怎么可能挡得住他？
玄关处摆着两双皮鞋，油光闪亮，看着就很贵。
何俊伟小声问：“你家有客人？”
王小帅嗯了一声，但表情有些嫌弃，小声说：“又是来找我爷爷下棋的。”
何俊伟笑呵呵，斜眼问：“你在内涵我？”
王小帅连说大哥我不敢，给他扔了一双凉拖鞋，乖巧.jpg。
今天王小帅爸妈都不在家，他爸当官，他妈经商，经典夫妻档，周末时间都不属于自己，下这么大的雨还要出去应酬。
书房那边传来啪啪啪的下棋和吼叫声，家里布偶吓得蹲在猫爬架上不敢动，慌张看着四周。
二逼哈士奇趴在沙发地毯上，双眼无神，懒洋洋打个大哈欠，无聊叼着半卷卫生纸咬着，一半的纸都被口水泡发了。
保姆阿姨慵懒地窝在沙发上，手边一杯卡布奇诺，黑色丝袜脚踩在哈士奇的背上轻轻揉搓，时不时勾起纤纤玉手，摸一摸猫架上布偶的脑袋，惬意悠哉。
何俊伟跟着王小帅来到书房。
客人有两位，一个中年人正在和王老头对弈，年轻小伙子坐在旁边观战。
“来来来，小伟你也过来学习学习，正好下到关键地方了。”
王老头连连招手，又把不情不愿的王小帅叫住，让他一起观战。
对弈的中年人抬头，一看是个孩子，礼貌笑了笑。
王老头让何俊伟喊中年人叶伯伯，喊年轻人国轩哥，叶国轩。
何俊伟乖乖叫人。
叶伯伯看起来50岁左右，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戴着金丝眼镜，白衬衣和西裤整齐笔挺，手腕一块看起来就不菲的表，靠近了有好闻的古龙水香味，放在对弈台边的手机如果没猜错，应该是遥遥领先的最新型号，顶配款。
他儿子叶国轩的个子不高，年龄可能有二十大几吧，不到三十。
同样也是衬衣，休闲裤，H字样皮带，发型和装扮一丝不苟，但脸上五官看起来有些阴骜之气，让何俊伟第一印象很不舒服。
就是那种……怎么说呢。
这小子一看就不是好人，人模狗样，憋一肚子坏水。
但没证据，就是直觉，男人的第六感。
何俊伟条件反射，想起那天晚上张老头对他说的话。
我靠，你们父子俩这么有钱，这么有品味，这么精致讲究，下这么大的暴雨你们还特意来找王爷爷下棋，老实交代你们目的是什么，冲何而来？
王小帅给何俊伟拿来一瓶冰酸奶，两人默默看棋。
观棋不语真君子。
轮到叶伯伯走，他在思考。
何俊伟现在棋力大涨，看到场上这个局面，脑海里迅速想出两个对策。
上策，跳马，逼王老头一换一，换到了就赚，自己也能进退有余。
中策，上士，纯防守，但会丢一个象，后期会很被动。
其他的不管怎么走，都是下策臭棋。
叶伯伯深思熟虑后，出手了。
他选择中策。
王老头哈哈一笑，几乎没有犹豫，埋伏在家里的车长驱直入，卡在对方防守象的象眼位置，截断两个象的互保。
叶伯伯一拍额头：“哎呀，没看到这一点，完了完了，这个象要丢。”
王老头相当得意，指着棋盘说：“我三步之前就盯死这个象了，就等着你上士！”
叶伯伯啧啧摇头：“哎，还是老领导深谋远虑，看得远啊，我这是顾得了头，顾不上尾，太被动了呀。国轩，学到没有，棋就应该像老领导这么下，走一步看三步，四步，甚至五步，这是时间的沉淀，是经验的累积，是弥足珍贵的财富！”
叶国轩这家伙表现得恭恭敬敬：“国轩明白，王爷爷的招式太深奥了，我刚刚确实没看出来。”
王老头哈哈谦虚几句。
何俊伟旁观了十分钟，肚子里偷笑，心如明镜。
这个叶伯伯真的太狗了。
明明每次都有更好的选择，他偏偏就是不选，故意选其他有破绽的走法，然后被王老头的精妙杀招攻击，最终吃个大亏。
接着他就开始表演。
哎呀，走错了走错了，完了完了又丢一个炮，老领导您怎么还藏着这么一绝招啊，这国手大师来了都挡不住！
奥斯卡欠他一个小金人儿。
何俊伟100%肯定，这个叶伯伯绝对是个高手，不动声色的奉承讨好手段可能比张老头还高，高级茶艺大师。
王老头下棋下爽了，得意对何俊伟介绍：“你叶伯伯是象棋高手，尤其是困境局和残局，最擅长逆风翻盘，力挽狂澜，小伟你学着点。”
叶伯伯连忙谦虚说：“我不行，我连老领导的一半都不如，老领导才是残局高手，我还要多多向老领导请教学习。”
叶国轩跟着附和：“王爷爷的棋艺高深莫测，国轩深感佩服，姜还是老的辣。”
王小帅听着直犯恶心，转身就走。
何俊伟用力嘬一口酸奶，空杯咕咕咕发出声音，他借口扔垃圾，悄悄退出书房，跟着王小帅去二楼露台。
王小帅来到阳台西瓜旁边，揪下一朵雄花，不管湿哒哒的雨水，一个劲往雌蕊的深处顶。
娇嫩的雌花努力守护着身后未长大的小瓜孢，承受着一下又一下的大力冲撞，不躲也不叫，自然界的母性真伟大。
“你咋啦，西瓜招你惹你了，这么大怨气。”
“你不觉得那两人太虚伪，说话听着恶心想吐吗？”
“怎么虚伪了？说说看，让我吃个瓜。”
“我问过我爸，那个叶同程原来是市府厅综合办的科长，后来辞职做生意去了，我打听到他很多年以前就拿过省直机关职工运动会象棋比赛的第二名，大概是二级棋士水平。”
二级棋士是省级比赛前32名，地市级比赛前8名，县级比赛前3名，天天象棋业9-3的样子，算是业余爱好者里的绝顶高手了。
比业9-3高一级的是神1-1，神以上基本都是专业选手，省冠军，棋协大师，地方大师，国家级大师等等。
王小帅说：“叶同程他都二级棋士了，还在这里装弱，我爷爷70多岁了还能把一个二级棋士下成教学局，这你敢信？”
何俊伟开玩笑：“万一你爷爷是国家级大师呢？”
王小帅摇头：“不可能，我爷爷顶多业9-2水平，肯定是不如业9-3的，跟国家级大师中间还隔几个档次呢。能把业9-3下成教学局的估计只有王一天，这么说吧，如果王一天是梅西，那叶同程就是大学校队主力，我爷爷是校队替补，国家级大师是国足。”
想了想，觉得哪里不对。
王小帅改口：“不对，侮辱国家级大师了。”
何俊伟被逗笑，安慰说：“好啦，看破不说破。”
王小帅恨恨说：“我爸特别讨厌叶同程，说他当官的时候只会歌功颂德拍领导马屁，出去做生意也是手脚不干净，一心想着行贿跑关系。他想和我爸拉关系，我爸避而不见，他就跟狗皮膏药一样搞迂回战术讨好我爷爷，主动跑家里来送殷勤，害得我爸妈为了避嫌，下这么大的雨都不能回家！”
吐完槽，王小帅又模仿叶国轩的口吻和动作：“姜还是老的Rua！二十多岁的人了，为了舔我爷爷，这种话竟然都说的出口，恶心心，呕！”
王小帅的烦恼显而易见，这两人已经影响到他们家的正常生活，都快破坏家庭关系了，挺严重的。
他顺手将失去花粉，耷拉着花瓣，完全没有精气神，蔫了吧唧的雄花一捏一搓，扔进堆肥箱。
何俊伟打了个哆嗦，雄花的命运大抵就是这样吧，榨干之后就是废物。
同时他又想起张老头，这么多年在王老头身边扮黑脸，如果需要他挡住的都是叶家父子这种人，这个守门员确实不好当呀。
既然继承了张老头的衣钵，那就干他该干的事。
何俊伟心里决定了，准备找机会给这对父子上上眼药。
两人下楼，书房里的对弈已经结束。
叶同程正在不断恭维王老头，什么老谋深算，宝刀未老，老而弥坚，战术大师，各种赞美词不要钱地送上。
好话谁都爱听，王老头龙颜大悦，顺便介绍何俊伟：“小伟是我刚刚收的徒弟，国轩，你和小伟下一盘，我和你爸休息一下，喝喝茶。”
叶同程的表情格外丰富：“他是您徒弟呀？不错不错，年少英才，长得也帅，一看就很有象棋天赋，是个有大智慧的英雄少年，以后中国棋坛不缺明星偶像级的国手大师了。”
叶同程猛夸一顿，何俊伟脸都红了，瞎说什么大实话呢，真好听，特么的，确实舔得舒服，有点东西啊。
叶国轩毕竟是20多岁的年轻人，舔70多岁的王老头他捏着鼻子还能下嘴，但是让他舔比他小10岁的小男孩儿，他伸不出这个舌头。
趁着叶国轩一声不吭埋头摆棋的功夫，何俊伟看父子俩的声望。
冷淡。
即使夸得再天花乱坠，再热情洋溢，看着都像失散多年的哥们儿了，可声望还是冷淡，说明叶同程这人还真是会演戏啊，口蜜腹剑，表里不一。
冷淡是无法提炼技能的。
那就继续拍马屁。
何俊伟同样是彩虹屁猛拍，叶伯伯好帅，叶伯伯说话好有文采，叶伯伯棋力深厚，我要是有您十分之一的棋力我能在隔壁中山公园横着走了，可以把最嚣张的棋摊老头儿下哭。
再夸叶国轩，国轩哥一看就很沉稳，青年俊杰，下棋肯定下的好，希望手下留情。
叶国轩嘴角抽了抽，还是没理他。
抗性这么高？
还是我夸的姿势不对？
何俊伟继续下猛药：“叶伯伯说我是明星偶像，实在不敢当。我怎么觉得国轩哥才是真滴帅啊？哎，要不咱哥俩整个象棋男团组合，直接出道吧？”
嘎。
叶国轩僵硬的嘴角一下没忍住，咧开了，肩膀也在微微耸动，看得出他内心其实挺得意。
叶同程哈哈笑，说我从没见过如此诚实的孩子，武大中文系的吧，说话真好听。
说完突然大惊失色：“老领导就是武大中文系的教授！不愧是师徒，果然一脉相承，青出于蓝！”
好家伙，何俊伟直接好家伙，还是您厉害，这都能转弯拍到王老头的马屁！
一屋子都是凑不要脸的，双方商业互吹，彩虹屁螺旋飞天，人人打通了上口下菊任督二脉，睁着眼睛说瞎话，管它尬不尬，能涨声望就行。
等棋摆好，声望正好够了，何俊伟开始提炼。
吨吨吨。
何俊伟提取到叶同程的象棋技能核心后，与自身棋力融合，棋力再涨一点。
行了，叶同程这朵雄花被榨干了。
那就图穷匕见，吃干抹净。
得罪人，清君侧，脏活累活儿我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