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腕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原地,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姜址正也没有继续进攻,就刚刚的战斗来看,两人似是不相伯仲,但血腕的内心已是再清楚不过,仅从空中那运用武势的反击,对他来说可能就是这一生都难以逾越的鸿沟。
他在肉身强度稍弱于血腕的情况下,仅仅是初次展示了自己对势的掌控力,便让血腕看清了他与姜址正的差距。
利用势的力量强行牵引身躯,改变移动的方向,做出常人不可能做出的动作与反应,这便是姜址正在那一击中给血腕所展示出来,他目前绝对无法逾越的界限。
虽然说将势包裹在肢体上来提升破坏力与牵引身躯一样,都是将“虚无的势”转化为“现实的力”来达成使用者的目的。
用人话来说,武者借势来提升自我,而他们的势所能“干扰现实”的程度,也基本上体现了他们的实力。
无论是最简单的“提升物理破坏力”,还是更为复杂的“修改周身的动力”,皆是属于利用势“干扰现实”的范畴。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运势方法,而当今世上运用势所能作出的改变大约有以下几种。
能量转化:属于较为简单的一种运用势的方法,如把势转化为破坏性的元素力量,金木水火土各有千秋。易习难精,力量强大。
神力转移:最为简单的运用方法,武者所能运用的势本身就带有一定可控性,单纯的包裹于周身就可以简单的提升对势与兵器的防御能力和自己的破坏力,大多数武者都属于这一范畴。易习易精,简单高效。
破虚化实:非常复杂的运用方法,就比如姜址正刚刚所用的就是这一类型的操控方法,简单的可以做到御形移物,难一点的甚至可以用势来改变一个物体的存在形态。难学难精,千变万化。
掌源同一:比较特殊的一种运用方法,目前世界上能掌控这种方法的人都是武者中的偏门奇才,将自己的势化为媒介,能够接触并干扰对方的势,从而影响战局。极难学习,独一且强大。
但无论利用势的方法属于复杂还是简单,就算专精于一种较为简单方法,同样也可以将其提升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比如,一个武者把“以势覆盖住身体表面保护自身”这样的利用方法修行到了极致,那他可能掉到数千度高温的液体里都不会受到损伤。(但啥都看不见,而且估计他会缺氧)。
又或者另一个武者把“将势转化为可以切实操控的外放破坏性能量”掌握到了极致,那他可能会一下子搓出来个魔贯光杀炮给地球干爆了。
又或者一个武者把“同时操控许多物体”这种破虚化实的能力掌控到极致,那他有可能成为半个曼哈顿博士,当然他在这边成为一个同时操控成千上万把剑刃的剑仙更合理。
而血腕,他除了能用少许的势,在战斗中保护肢体,并略微提升破坏力之外,就不会更多用法了。
他能在一众武者中脱颖而出的原因只有两个,那就是他那在坤神人种里也极其强大的体魄,与他那惊为天人的武学天赋。
招式一学就会,就算别人仅仅只是施展过一次,他稍加练习便能如同机械般百分之百的完美重复出来。
靠着这些东西,让他就算在是完全没有掌握势的前提下,照样能在仇家无数的情况下,保全自身的同时,还继续他那见到武者便将其杀害的非人行径。
但他终究还是在这鱼龙混杂的汉阳城栽了跟头,成了这不见天日地下角斗场的赚钱工具。
但凭借自身实力与他那残忍暴力的行事风格,可以说让他在这角斗场内赢得了除了自由以外的所有东西。毕竟高沧致也不是傻子,说可以给他自由,但没说什么时候会给他自由。他不可能看不到他身上的价值。
“怎么了,不像刚刚那样继续攻过来?”姜址正看起来很是轻松,刚刚血腕那拳拳到肉的进攻看来对他并没有造成什么损伤。
“你从一开始就在耍我……先是故意没把我放在眼里,并借此挑衅。小子,是我小看了你,你的确有狂妄的资本。”
他的语气明显有了变化,他看清了自己与姜址正之间作为“武者”的差距,与他相比自己的天赋简直不值一提。
但他却是重新拉开了架势,眼神与之前判若两人,之前那股几乎要充满他眼内怒意与残暴完全消失不见,此时的他眼神坚毅中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清澈”之感,而他也一改起初那狂放的战斗架势,以“守势”对敌。
他双腿以一个怪异的姿势保持着平衡,一手立于身旁静候,另一手向前微微抬起,做出邀请的姿态。
而姜址正来角斗场的次要目的就是要好好过过手瘾,而对方这番纯以武分高下的邀请,他没有理由拒绝。
他果断出击,足尖连点,冲出去的速度让血腕惊异不已,势对身体细微的掌控运用到了极致,而且居然没有带起任何尘土。
血腕惊讶于姜址正的速度居然还能进一步提升,但他的姿势依旧稳当。
姜址正一击瞬至,双手似箭破风而来,左手刺拳快如闪电支取血腕腰部,右手后发作刃瞄准血腕的左手关节脆弱之处。
就之前的战斗来看,这两次攻击的速度正好超过了血腕所能反应过来的极限,比那空中所使出的踢击还要略快一筹,血腕定是避无可避。
不出所料,血腕并没有选择闪避,他也知道自己绝对无法闪开这一次攻击。但令人意外的是,他选择了与姜址正这威力惊人的冲杀正面对抗!就在姜址正的攻击即将命中的时候,他竟是抢先一步,先提右方手肘提前迎击姜址正的刺拳,而左手更是快如闪电般迅速格挡住了姜址正那紧接着的摆拳。
血腕的“迎击”策略十分奏效,不仅将姜址正的攻势以最快的速度化解,还将主动权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而姜址正此时的左手被更为坚硬的肘部震得发麻,右手被格并被血腕迅速甩开,整个人也因为手臂的暂时失控而处于一种不协调的状态。
血腕也知道如此机会来之不易,他欺身而上,右手迅速的朝姜址正头部带出一发佯攻的刺击,同时加重了左手的力道,朝着姜址正轰出一记足以用来终结的重拳。
这一拳比之前血腕的任何攻击都要沉重,如果姜址正被直接命中,那他绝对会被一击重创,到时候别说赢下角斗,连爬起来恐怕都十分困难。
但令血腕意外的是姜址正居然看穿了他的意图,选择无视那佯攻的一拳,在稍微恢复平衡之后,左手便以他当前状态所能使出的是全力一击迎向血腕的重拳。
转瞬间碰撞便发生了,血腕的右手成功命中了姜址正的头部,但却被姜址正迅速缩短了距离,本来就是用以佯攻的一招更显无力,打在姜址正以势覆盖的脸部几乎不痛不痒。
而姜址正左手与血腕右手碰撞所产生的反应明显更为剧烈,血腕竟是被这一碰撞的力量推开了数米,姜址正也成功借此与血腕拉开了些许距离。
“别以为只有你懂得这些东西,迎击这种技巧性的东西,我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就已经玩腻了。”姜址正已是看破了血腕的战术,虽然对血腕能够这么快就跟得上自己运势再度强化后速度感到惊讶,且拿出了“迎击”这种意料之外的招数,但自己在势方面的优势太过巨大,这点差距可不是技巧能够弥补的。
“那你不妨再来试试……”血腕没有动摇。
姜址正不再多言,他将势重重聚于周身,再度施展出之前那种血腕难以跟上的速度,仅一瞬便又来到了血腕面前,他从半空中落下,一记极其凶狠的踢击直指血腕的头部。
血腕反应极快,他一手抬起,另一只手形若虎爪,格挡住这一击后猛然抓住了姜址正的脚踝,见识过姜址正那在空中调整身形的运势之法,他不准备让姜址正从手中脱离开来,在力量上拥有优势的他选择了直接捏碎姜址正的脚踝。
但还未等他发力,又一记重踢突然从另一侧袭向他的头部,像是狂风裹挟着金属铁块,姜址正的另一只腿结结实实的击中了血腕另一侧的头颅,强烈的眩晕感让他失神,血腕瞬间便像个失重的布娃娃般侧飞出去,被惯性在地上拖行了数米,可见这次攻击的力道之大。
“啧,真疼……”
虽然姜址正的目的达成了,但他此时的右腿扭曲得变形,此时只得以一只脚站立在地,脸色也因为变形的肢体疼得铁青,如果不是这场生死之战,现在的他看起来颇为滑稽。
“右腿已经断了,恢复会需要些时间……但这一下绝对没有让他失去意识……失策了,坤神人种的体质还真不讲道理。卖掉一条腿的代价就只换来了这种结果。结束这次战斗不会太久,但接下来我全程都是半个废人……”
他想在对面那个七窍流血的巨人冲过来之前想点办法,但显然此刻运气不站在他这一边,血腕正在慢慢将脱臼的脖子回正,那一击的力量此刻依旧回荡在他的颅内,纵使他有着一副强度惊人的体魄,但依旧是连站都站立都相当困难。
看来已容不得姜址正再继续想下去了,必须趁着对方还没有完全恢复之前,将攻势继续下去。
“嘭!”
他像个下半部分只有弹簧的玩具士兵,靠一条腿的力量弹射至半空,并运势调整自己下坠的方向,再将所有的势积蓄于完好的那条腿上。
只能把那一丝胜机赌在这最后的一击上了。
在他运势调整下,周身的力量牵引着他朝血腕坠落而去,他摆出了飞踢的姿势,周身的势庞大得就像要显露出自己的真容那般,在姜址正的身旁露出阵阵虚影。
光是看那势态就能知晓,这一击的威力相当惊人。
姜址正如流星那般坠落,强烈的气浪掀飞了周围的黄沙,角斗场中黄沙滚滚,根本无法看清两人的身影。
姜址正立于沙尘中,这一击竟是被血腕不知用何种方法躲开了!自己反而给对方创造了一个天然的屏障,此刻移动力更差的他俨然已经成了明处随时可杀的小白鼠。
而借助沙尘掩护下遁走的血腕大概率知晓自己的位置,自己接下来必然会遭受血腕不死不休的攻击。
血腕没有让他久等,仅仅两秒,血腕的拳头就命中了他的背部。
狂暴的力量灌入他的脊椎,他甚至短暂感受到了死亡般的冰冷。
而在之后这种感觉又转化为让人难以忍受的痛觉,他的身体被这一击迅速的带出了尘暴,并继续像拽着肉块一样粗暴的带着他在角斗场的地上拖行。
“你……确实有自大的……资本,但也是你……的自大害死了你,盲目……的……追求更多的……优势,却又在获得了……优势之……后选择放过敌人……自以为是,狂妄……自大!”
血腕从尘暴中走出,从说话的语气和行走的姿态便可知晓他的状态极差,眼鼻与嘴皆有鲜血渗出,此刻看着颇有种回光返照的感觉。
看来不仅那一记狂暴的侧踢他并没能完全扛下来,姜址正所倾注全力使出的坠星般的攻击,他也没能完全躲开。
纯粹的暴力直接重创了他的七窍,他的伤势可比姜址正要重得多。
如果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那他恐怕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你在……哪?我……看不见了……他娘的……他娘的!我看不见了!!!你给我……出来……!”
他就这么缓缓的走着,失明给他造成的方向感丢失十分严重,平衡也受到了相当程度的影响,以至于他全然不知道自己走错了方向……
权贵们观看着,只觉得血腕此刻的行为引人发笑。
不过血腕现在也听不到权贵们的笑声了,那一击摧毁了他绝大部分的感官。
不多时,他便缓缓的跪坐在地上,直到尘暴散去,也依然保持着这个姿势。
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依然支撑着他那巨大的身躯活了下来。
昔日的地下角斗场,以强大残暴闻名的武学天才,此刻也只是像个废人一样,只能跪在地上,低下了他那即使身为阶下囚也始终高昂的头颅。
或许命运确实待他不公吧,但如此下场。只是他咎由自取罢了,没有任何人会可怜他,没有任何人会同情他。
“呃……咳——!咳……!”
姜址正躺在地上,咳嗽这几声终于让人知道了他还活着。
由于是脸朝下飞了出去,自然是吃了不少沙子,于是姜址正刚翻过身来,便被满嘴的沙子呛的咳嗽,当然主要还是血腕那一拳给他的伤害太大,他现在刚缓过来罢了。
就这么在地上咳了一阵后,他却马上便被台上权贵们的谩骂包围了,而有些承受能力差的,已经摸着胸口晕过去了,他们应该是顾不上骂人了。
那些给姜址正下注的则是一边笑一边想着明天怎么数钱了,新来的姜址正明显赔率极高,至于他们翻了几番这里就不再过多赘述,反正……足以多到让这些天天酒饱肉足的权贵都能兴奋成失心疯的程度。
姜址正缓缓从地上坐起,他倒是有些不高兴,血腕那些话给他提了一醒——这是生死决斗。
而他却是用一种玩耍般的态度面对一个不惧强敌的死斗者。
身体上的疼痛倒是次要的,现在他的心里更多的是对自己的不爽。
他竟是在纯粹的武技上败了,败在了一个比自己弱小的对手面前。
他的右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至少能一瘸一拐的走动,但他还是选择了就这么坐在地上,一言不发,那些把钱投给血腕的权贵们不知道在骂些什么,他也没心情欣赏他们气急败坏的样子。
“他娘的,他输了,关我屁事啊!玩不起就别玩啊!一大把年纪来这找刺激自己还经受不住,然后还要把自己气死在观众台上,你们这些贱人还骂起我来了?!”
他突然猛的站起,用手指着那些气急败坏的权贵,开始用更大的嗓门跟他们对骂。
“呵……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高沧致用一个复杂的眼神看着下方,姜址正正在和自己请来的权贵们对骂,而姜址正以一敌众竟是在一时间不落下风。
他放下酒杯,两只手掌捂住了自己的脸,开始认真地、重新考虑自己到底要不要让这小子当自己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