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欧煌提着一篮子“礼物”、回到福利院拜访名誉院长乌尔斯加时，卡琳正跟着米娅往伦萨学院的方向走去。
她已提前获得正式工位，并被允许外带报社的专用纸笔去撰写文章。
两个小时前，伦萨公爵批准了《黎明报》本次登报的内容，还特批工人大量加印。
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计划总是会赶不上变化。
鬣狗皮尔森被无名英雄击杀的新闻传遍大街小巷！
深受其害的平民们蜂拥而至，挤在黎明报社的大门口确认新闻的真假——《黎明报》早期的文章还是非常可信的。但在开始连载英雄们为原本的小说之后，大多数人都只把它当做是街头传闻、小说传记来看，只用来打发时间。
鬣狗皮尔森死了？
如果是真的，那当然是好事！
可如果是假的呢？如果是鬣狗皮尔森和报社的人勾结在了一起，想要钓鱼执法呢？
许多平民的心中都产生这样的担忧，但看着越来越壮大的人群，他们也渐渐获得了勇气——当然，与其说是勇气，不如说是躲藏在众人之中的安全感。
我就……跟着去看看。
当这部分人被人群簇拥、裹挟着朝着一个方向前进时，看着越来越多的同伴，他们的心中仿佛生长出了某种无法言说的东西。
他们因此不再胆怯、不再懦弱，终于敢向《黎明报》的社长大声提问。
“喂！让你们的记者出来！鬣狗皮尔森，真的死了吗？”
这句话引爆了人群，他们各个面色激动。
“是啊是啊！真的死了吗？！真的亲眼看到那家伙死掉了吗？！”
报社社长满头大汗，挥舞双臂大声回答道：“是的，真的死了！治安队！去治安队总队可以看到皮尔森的尸体！”
治安总队？这谁敢去啊！
人群的嘈杂声小了一些，但仍有不甘心的。
“我们不去治安总队！让你们的记者出来吧，我们只是想知道更多真相！”
社长耐心地重复道：“我保证！各位，我保证！那位记者已经把她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写在报纸上了！我保证这一点！”
这群蠢货！没有写上去的东西就是不能写啊！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社长在心中叫骂。
他当然不敢真的说出来——这是他第一次知道，这群泥巴脸聚在一起居然会这么大的声势！似乎一个不满就可以生撕了他一样！
“不够！我们想知道更多！我们需要新的、更多的《黎明报》！”
人群中传来这样的洪亮声音。
新的、更多的《黎明报》，那还不简单？
社长忽然灵机一动，维持着面上的那副诚恳说道：“我答应各位！听着！我以黎明报社社长的身份向所有人许诺！我会命令这位记者，立即开始撰写她所知道的一切、加印一期报纸，按平常价发放给各位！”
反正只是编写一些小说而已，应该很简单吧？
那个叫米娅的，不是每次一到截稿日期、短短一两个晚上就能写出来好几万字吗？她还有个实习生做助理……两晚算十个小时，就按平均六万字吧……那也就是说她每个小时能写六千字左右……加上一个助理，应该能写七八千左右吧？加加压力凑到一万应该很轻松才对吧？
她们两个人再加加班，弄个五个小时、不！不能耽误售卖时间……四个小时！四万多字肯定也够一篇报道了……紧急追印的报纸，篇幅短点内容少点是很正常的事，其他版块可以用先前连载的小说来补……
嗯，没问题！
“我保证！”社长信誓旦旦地承诺出去。
……
“所以这就是我之前说过的，在这种脑部疾病晚期患者的领导下，你很快就会发现自己被确诊罹患「傻波一恐惧症」！”
米娅仰头喝一大口水，骂骂咧咧道：“哈！四万字？还真特码真敢吹！”
卡琳面上有些担忧。
“那我们还能完成吗？”
卡琳很担心自己能不能拿到今天的报酬——毕竟科赫还想要一把新的匕首作为礼物。
她记得，好像前面拐角就有一家卖匕首这种小玩意儿的店铺？
“尽力呗——”米娅重重叹气：“唉！重新写我们肯定是写不出来的啊！只能应付一下了……比如找几个画师画点插图放进去，凑活着占占篇幅什么的……”
卡琳看着店铺里有些熟悉的背影，有些僵硬地强行转过头小声问道：“画画？那不是会暴露学、暴露英雄的脸吗？”
不知道是不是卡琳的错觉，她似乎感觉到店铺里的那人声音小了下去，转过头、甚至是可能就在背后不远处去盯着自己。
米娅并没有注意到卡琳的异常，依旧边走边说：“怎么会呢？那些画手又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我也不会说出去的！让他们随便画画不露脸不就好了……即便真画顺手给画了脸，我们也可以在图片下面写一条声明——”她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努力做正经严肃声。
“图中人物为虚拟形象，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
你最好是巧合。
“嗯……这把匕首我要了。”
欧煌缓缓转过身，面带微笑地付账。
乌尔斯加并不在福利院。
看门的老大爷说，似乎是因为神圣盟约纪念日的事，他一大早就去了伦萨学院。
学院，那可真是个办事的好地方！
欧煌相当谨慎——他并没有选择立即离开福利院，而是躲在一旁暗中观察好半天，提防看门老大爷通风保险的可能。
不过显然，乌尔斯加那个老女人对看门老大爷级别的人物并不感冒。
个人审美也好、经济角度也罢，她显然更喜欢俊俏的年轻人——听说福利院被收养的孤儿之中，还有几个凭样貌爬上乌尔斯加床的家伙……
真是饿了……什么都吃得下？当然，凭借乌尔斯加床上奴隶的身份，转过头来去欺压凌辱其他人……想来也是有的。
欧煌收好零钱和匕首，走出店铺低声叹气。
可惜，自己没时间去仔细调查……而且，即便那些货家伙真的做了恶，他们显然也是不够资格参与、影响乌尔斯加的决议的，不大可能也在学院之中——你不能对伦萨福利院出身的孤儿要求太多，没长得歪瓜裂枣已经是老天爷给饭吃了。像欧煌这样有时还需要易容化丑妆的，永远只是少数。
如果有什么办法能一锅端掉所有人就好了……
欧煌一边走着，一边揉着太阳穴沉思。
中位星灵也许可以轻易地覆灭像伦萨这样的公国。
对自己百依百顺、看似柔柔弱弱的萧妍，其所掌握的星辰之火也能做到这种程度……但，如果要仔细甄别地方上人的好坏善恶，那应该是做不到的吧？至少从萧妍凭依时给自己的感觉来说是这样。
和当初对战的米基尔不大一样……萧妍的凭依似乎只给了自己操纵火焰、对星辰之火的微弱抵抗力这两种能力。而那个叫做米基尔的家伙呢？
威力不俗的冰枪……可以浮空、甚至做到飞翔这种程度的风之靴……
薇奥拉的凭依让米基尔像极了欧煌想象之中的施法者，而反观萧妍凭依时的自己呢？
欧煌想起了前世看过的那些都市异能类型的小说。他觉得萧妍的凭依让自己更像是掌握了某种特殊异能的普通人……操纵火焰的时候，魔力的很小，小到不可思议！
是那些锁链的缘故吗？那些锁链究竟是……
欧煌叹了口气。
他暂时停下思考，看向伦萨学院门口的半狼人雕塑。
狰狞的尖齿让人胆寒，似乎能闻到它口中的血腥恶臭。出神入化的雕工赋予了它极为传神的双目，那是种能让人直观感受的冰冷……
和以前打量时完全不同，雕塑……似乎是活着的！
被那双眼睛盯着时，欧煌能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压力！他体内的斗气源泉开始慢慢旋转，缓解他紧绷的身体，让血肉与骨恢复温度，并且渐渐升高，变得跃跃欲试！
这算是提前热身了吗？
欧煌想道。
虽然过程上可能略有曲折，但结果是好的！
他把口袋里用于伪装的针织帽拿出来戴上，又走到学院大门对面的墙边靠着，像是一位歇脚的旅人。
欧煌闭上双眼，仔细感受斗气对身体的增强，调整情绪让自己待会能全力以赴。
他显然不可能说，直接冲进学院干掉乌尔斯加。
伦萨学院大概率会拥有比自己更加强大的个体战力！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不存在这种战力，学院也不是刺杀的好地方。
一来，人多眼杂说不定会有人认识自己，暴露身份，就像是卡琳一样。二来乌尔斯加是来商议事情的，在学院之中刺杀学院势必也要出手——乌尔斯加该不该死且先不提，这是在你学院的地盘上的刺杀行为，那你不出手肯定是说不过去的。
欧煌讨厌电车难题，更讨厌出题的存在。
所以他很贴心，尽力不让这种让人两难的事出现在无辜的中立单位身上！
欧煌在那暗自琢磨着斗气，时间飞速流逝。
夕阳血红、暮色渐起之时，一行人慢腾腾地下了主教学楼。
被六只魁梧有力大肌佬保护着的乌尔斯加，脸上的条条皱纹已经无法再用化妆品来遮挡了。所以她的选择是，彻底告别那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小丑一样的老女人妆容，直接惩治任何胆敢对她的脸表示厌恶的家伙！
她抬头看一眼天色，心下略有些不爽。
如果不是纪念日这种无论如何也推脱不掉的大事，自己现在应该在家里正玩着呢才对！
纪念日……唉！
除了讨好伦萨公爵本人，讨好两大帝国以外，这种纪念日有什么意义吗？
乌尔斯加正胡思乱想着，不远处走来两个小声说着话的女学生。她们注意到这一行人恍然抬头，其中一位似乎认出了什么，连忙拉着另一位躲起来。
乌尔斯加心中有些不爽，就要招呼人把那两个女生抓过来——她最讨厌这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不过在看见自家马车在学院大门口、又想到这里是伦萨学院而不是自家酒馆，她只能惺惺作罢，跟一众安保朝学院大门走去。
大街上好安静啊。
正要登上马车的乌尔斯加忽然想到。
一个学院学生也没有……她本来今天还想多看几个小帅哥养养眼的，到时候再威逼利诱，总能包养几个好好——
“啊……！”
左后方的大肌佬忽然发出一声惨叫！
乌尔斯加扭过头时，正看见欧煌丝滑地用匕首割断倒地大肌佬的手筋，然后轻松地刺入他的后脑一搅、利落地拔出来！
这些酒馆的打手助欧煌还是认得的，绝大多数也在名单上。
助恶者伥鬼之类的存在，本就也应该一同下地狱才对！
欧煌看向乌尔斯加，与其对视。
长时间的心理调整让欧煌十分冷静，面上毫无表情——而这一幕当然也落在乌尔斯加的眼中。
那是把锋利的匕首，即便刚杀掉一人，也依旧干净。手下人逝去的冰冷事实并不能让乌尔斯加心生胆怯。一来这种报仇的戏码她过去这些年可见得多了！在无数前例中唯一的特殊就是，这个行凶的小家伙很帅，仅此而已。
二来么……乌尔斯加饶有兴致地看着欧煌丝毫不露怯的双眼，平静的神情与干净脸颊上极为惹眼的点点血迹，让乌尔斯加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感觉：是了……！就是这种眼神！就是这种人！
乌尔斯加感觉到自己随着岁月一同逝去的青春，在她如今的身体之中活了过来！
乌尔斯加瞬间想起来，当年那段学院生活时光之中惊艳自己的男人的那张脸——她当年为之发疯、为之痴狂！
那个只是因为得知自己和酒馆里的大哥们交往过便无法接受、干脆利落分手的男人！
那个哪怕是后来，乌尔斯加把他女友绑架、让小混混当他面轮辱至死，她再出来好心好意安慰，也无法从得到一点回应的男人！
就是这种眼神……！就是这种看似平静、实则心里想用尽一切手段杀掉自己的眼神！
而且这家伙，比那个最后被吊死在他母亲面前的混蛋男人更帅！
天呐！这一定是冥冥之中的神灵，对自己为神圣盟约纪念日出金出力的奖赏！
她似乎能看到眼前这位有点眼熟的小帅哥，先前攻击的那一幕——他一定是如同隼一样快，冲到那个倒霉蛋的身旁，一刀扎进他的肾脏！然后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便将那个倒霉蛋踹到！用膝盖狠狠抵住他的后背，优雅地切断他的手筋，再终结他的生命！
乌尔斯加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隐隐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了。
她面色潮红，激动地吩咐下去。
“快……！抓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