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渐大了一些。
老爷子手上“亮杆”火把上的火光慢慢黯淡了下去。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然后示意王安来到这棵歪脖子树树干下面的一边躲雨。
而树干的另外一边，则是那个一直都在神神叨叨做着怪异举动的廖进山。
王安心里面有些不理解。
既然这棵树如此古怪，怎么老爷子还叫上自己过来躲雨。
老爷子自从把大斧子从腰带上取下来过后，就没有再放下过，一直都是提在手中对着廖进山。
而王安这个时候看起来，爷爷手中的这柄斧头不止是对着的廖进山，还对着了两人正在下面躲雨的这棵歪脖子树。
他不由得问道：
“爷爷，这棵树？”
老爷子看向王安，说道：
“这棵树确实有些古怪，但是对我好像没有什么恶意。”
他又看了看廖进山，接着说道：
“倒是这廖进山碰到这树过后，然后就莫名其妙开始说起胡话来。”
王安问道：
“爷爷，他说了什么？”
老爷子叹了口气，回答道：
“无非就是逞一时口舌之快，说了......”
王安又进一步问道：
“说了什么？”
老爷子想了想之后，说道：
“我记得他当时说的是，就算这老天爷打雷，那雷劈到他的脑袋上，他都不舍得用......”
貌似捕捉到了重点，王安赶紧问道：
“这人不舍得用什么？”
老爷子脸上的神色忽地一振，说道：
“他身上有一张纸画符，刚才你也见过的。”
王安略作回忆，喃喃说道：
“我也见过？”
老爷子接着说道：
“就是他在我睡觉的那间房间里，做法事用的那张符纸。”
王安也记起来了，当时廖进山那张纸画符是放在他贴身的一个小布包里面，然后非常小心的取出来放到自家奶奶准备好的长条高凳子正中央。
是用来放他那枚给大家“指路”来到这处“癞子山”的“癞子”山沟里面的。
后来那张纸符好像是又被他收起来了。
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在同一颗树下站着的古怪廖进山，王安发现那枚铃铛貌似还被对方拿在手中的，只是那张纸画符没有看到，应该还是在此人身上放着的，大抵依旧是放在他那个贴身的小布包里面。
收回目光。
王安默默点头，口中又继续问道：
“爷爷，他为什么不舍得用他那张纸画符？”
老爷子也随着自家孙子的目光瞟了一眼廖进山，接着说道：
“他说他那张符纸很值钱，并且还是托熟人、找关系才买回来的。”
一听到钱，王安眼角不自觉跳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
“这个人又要借这个机会，加钱？”
老爷子却是摇了摇头，说道：
“那倒不是，他说他那张纸符光是买回来就花了一千块钱，这我哪能随随便便就给他，就凭他一张嘴吗。”
老爷子自顾自往下说着。
“我和廖进山两个人进来这个地方，虽然有那个铃铛声音给我们指路，可我们还是迷了路，并且就是在这棵歪脖子下面迷路，一直走不出去。”
指了指身旁的这棵古怪树木，老爷子继续说着。
“我让他想想办法，有什么本事赶紧使出来，别藏着掖着的，不然两个人不得一直在这里转悠到天亮去。”
老爷子望向廖进山，把手中的那柄大斧头提了提。
“这人说他如果强行用那张纸画符做法，会让他受到伤害，并且还说他那张纸画符要值一千块钱，他不愿意用，若是硬要用的话，他就让我来出这个钱。”
王安也不由得撇了一眼廖进山，心里面想到果然就是这样，这个人就是想要钱。
他嘴里应和着说道：
“这怎么能让你出这个钱。”
老爷子也哼了一声，说道：
“他说身体受伤了的医药费都不要我的，但若是用了这张纸画符，一千块钱肯定是要给，我能做这个冤大头嘛。”
王安下意识的点头点到一半，忽地觉得好像不对，又赶紧把头连连摇了起来。
虽然见着自家孙子这般，老爷子也不以为意，接着说道：
“这个人不舍用他那张纸符也就算了，可是他却又叉着腰指着老天爷大言不惭起来，就说的什么打雷，劈他脑袋瓜子什么的。”
“万万没有想到，这话一说完，老天爷还真就劈下来一道雷。”
老爷子朝着廖进山努了努嘴，示意王安。
“然后他就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了。”
王安貌似想到了什么，他还想确定一下，又开口问道：
“爷爷，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
老爷子看了自家孙子一眼，回答着说道：
“就在刚才，大概也就几分钟十几分钟之前。”
王安默默点了点头。
他心里面已经能肯定下来，把廖进山吓成这幅样子的那道神雷，就是先前落在他眼前的那一道。
那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他认为的“天罚”。
印象可谓是异常深刻。
说了一大通过后。
老爷子貌似逐渐缓过来了一些，不再像王安刚见到他的那个样子，神经一直紧紧绷着，稍微的风吹草动都能让他高度紧张。
老人家的脑子里也开始慢慢思考着。
他突然看向王安，一脸的疑惑神色，问道：
“小安，为什么你过来的方向是这处山沟沟的里头，你不是应该从外面朝里面走的吗？”
王安笑着说道：
“爷爷，刚才雾气大，我进来找你们，好像错过了，就走到前面去了。”
老爷子点了点头。
“哦，是这样啊。”
他暗暗松了口气，手中的那柄大斧子也跟着稍微放低了一丝一毫。
王安看到老爷子手中火把上的火光已经完全熄灭了，他一面去掏自己放在衣兜里面的手电筒，一面说道：
“爷爷，你手上的火把熄了，我这里有手电筒。”
老爷子却是猛然一把拦住他。
“别，这会先不用。”
见到被阻止，王安愣了一下。
这“亮杆”做的火把熄灭了过后，到处都是黑灯瞎火的，他不明白自家爷爷为什么还不让拿出手电筒来照亮。
一时间，场面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老爷子好像忽地想到了什么。
他忽地退后了一步，猛地抬起了头对着王安说道：
“不对。”
“不对什么，爷爷。”
王安仍是笑着，不过眉头却是微微皱了起来。
老爷子也不知道是在对着王安说着，还是在自说自话。
声音突然变小了许多。
“我刚才没有想到，现在我想起来了，我和廖进山两个人走到这棵歪脖子树下面，一直在这下面转悠，用这个人的话说，就是我们遇上了鬼打墙了。”
老人家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又是摇头又是点头起来。
“这鬼打墙外头的人能看见里头的人，而里头的人却是看不见外头的人的。”
说到这里，老爷子忽地一顿。
猛然间抬起一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王安问道：
“那小安，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