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尼公爵看着眼前坐着的这个年纪轻轻就已经发福谢顶的青年,心底的厌烦越来越盛。现任国王的四个儿子,除开已经没有皇位继承权的利兹玛尔之外,没一个是真正有能力坐上那把椅子的,不过这倒是与他们的那位父亲十分相似。布莱尼公爵与亨利三世的关系不可谓不亲密,所以他很清楚这个皇帝陛下与自己的先祖们一样野心勃勃,但远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他甚至连维系原本的繁荣都显得十分困难,不然原本与教会间相对平衡的局势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被忽然打破。
老公爵想到亨利三世面对莫里森时的样子,那位皇帝陛下竭力维持着自己的威严,可在布莱尼公爵眼里他却像是在莫里森面前摇尾乞怜的一条狗。亨利三世病的厉害,可他除了想要那个能够治愈他的灵药之外还想要长生,他想像莫里森一样活他妈的五百年。可这愚蠢的皇帝全然没有想过,如果这件事是个什么无比美妙的东西,那这至高无上的椅子怎么会轮得到他这么个废物来坐。
帝国早年间积蓄起来的远超其他国家的力量在亨利三世这一代还能勉力维持,只要这个废物不干出什么过于离谱的事情,那么这个国家的强盛至少还能维持个两三代。可是呢?亨利三世是个废物,他的儿子们更是废物中的废物。比方说眼前这个吧,这个沉迷于酒色被那些夫人、妓女们甚至还有男妓们掏空了身体的东西,甚至不一定能获得过他父亲,可他居然恬不知耻的想要继承皇位。布莱尼公爵面不改色的在心里把亨利三世以及他的儿子们挨个骂了个遍,可这并没有让他的心情好上一点。
“舅舅……”
“殿下,我怎敢如此妄称。”
达米尔刚刚开口就被布莱尼公爵打断。他挂上一副谦卑讨好的笑容,一下又变回了刚开始在门口迎接达米尔时的那个人。达米尔一下有些错愕,可很快那种自满得意的心情占据了主导,他刚刚阴郁的心情一下清朗起来。是了,他想,毕竟我是第一王子,再怎么说也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这个老东西没有理由不讨好我。可他不知道布莱尼公爵只是单纯的厌烦那个称呼,“舅舅”,这证明了他们的亲缘关系,这说明了这是他是他那美丽聪明的亲妹妹的亲生孩子,这说明眼前这个蠢货的身体里还流淌了布莱尼家族的血液。恶心,真是恶心。
“公爵阁下,父亲的身体近来似乎愈发不好了,我很担心他。”
达米尔试探着开口了,其实亨利三世的身体如何他既不清楚也不关心,他巴不得他那亲爱的父亲能早点回归真神的怀抱并来不及立储。这样不高明的话在布莱尼公爵听来只觉得刺耳,但他还是笑着回复到,
“一到冬天皇帝陛下的病情就会严重一些,但这都不要紧,莫里森冕下总有办法解决这一切。我想自他上次觐见之后,皇帝陛下已好上许多。”
布莱尼公爵这番话其实是在警告达米尔,他在警告这个蠢货不要生出多余的心思。可自己父亲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问题这件事只让达米尔产生了巨大的失望,震慑他的反而是莫里森的名字。这位眼高于顶的王子在这世上唯一惧怕的或许就是那位教皇了,达米尔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他只要听到这个名字就会不寒而栗。也因着这些原因,达米尔从来没有主动探究过那位可怕的教皇究竟是怎么治疗自己的父亲的,他的恐惧和不关心远远超过他想要探究的欲望,这不正也证明了他确实是个废物。
“啊,如此……如此我就放心了。”
达米尔结结巴巴的回复到,可他实在不甘心就这样回去,他忽然福至心灵的想到,如果自己能够拉拢自己两个成为骁骑的弟弟和妹妹似乎就能在某种程度上对抗教会。所以他继续对布莱尼公爵说道,
“说起来利兹玛尔也要成为骁骑了。”
达米尔的话到这儿就戛然而止了,他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看着布莱尼公爵。在达米尔的心里,他认为那个烧死了自己母亲布莱尼公爵妹妹的天灾一定是被老公爵深深厌恶的,他觉得只要他提起这个名字,老公爵就会说出很多他不知道但需要的事情。
“这真是帝国的一件幸事,不是吗?”
达米尔呆愣的看着一脸笑意回应他的布莱尼公爵,他那副真诚为帝国感到高兴和欣慰的模样让达米尔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他觉得自己快瞎了。布莱尼公爵真的很厌恶利兹玛尔吗?其实并没有,他只是在自己妹妹的葬礼上装出适当的伤心,就让所有人有了这个错觉。可是对他来说那个漂亮的妹妹充其量不过是个还算趁手的工具,她的死亡对布莱尼公爵来说更多的是困扰,这让他失去了一个左右亨利三世的棋子,但很快他就发现这同时给他带来了一条更趁手的缰绳。布莱尼公爵没有理会达米尔的震惊,他接着说道,
“利兹玛尔殿下的力量其实更适合战斗,哦,教会或许还没来得及给您做详细的说明。就像这次暮歌城的事件,一千多只拾荒兽几乎都是被利兹玛尔殿下解决掉的。啊,那真是无上强大的力量啊。”
布莱尼公爵赞叹着。他当然知道达米尔想干什么,但他不会阻止,一方面是他觉得这个蠢东西不会成功,另一方面他觉得这或许能为那三个密谋着什么的小家伙带去意想不到的帮助。这可是他的府邸,兰斯特见了谁这种事他还是很清楚的。
果然,布莱尼公爵的话落让达米尔一下惊醒。他暗自想着,是啊,我怎么没注意这件事呢?如果那该死的天灾真的如此强大如果我能获得他的帮助,我能拥有的将不仅仅是皇位。可是这位第一王子殿下浑然忘了,幼时默许自己那两个弟弟欺辱利兹玛尔的正是自己。说起来,他与那位可怜的玛丽皇后的关系其实十分糟糕。那位喜欢美丽事物的美丽女士对自己这个没有继承她外貌上丝毫优点的长子十分漠视,她喜欢的是达米尔另外几个长相出众的弟弟和妹妹。
一种奇怪的恶作剧般的快感从达米尔的心中腾起,就像他喜欢看利兹玛尔被欺负一样,他想象着自己坐上皇位而侍立在他身侧的是整个王室都厌恶的利兹玛尔就觉得又兴奋又愉悦。我要抽烂他们的脸,达米尔恶趣味的想着,我要恶心死那帮家伙,我那可笑的母亲说不定能被气活过来,有趣太有趣了。
又说了几句话后,达米尔告辞离开。
他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侧面隐蔽的盘旋而下的楼梯有些狭窄,他向下走了好几步才看到拐角处站着一个人。昏暗的通道让达米尔只能隐约看到一个略显消瘦的人形,那人正站在那透过狭小的窗户望着外面,不知道在看什么。
达米尔又往前走了几步,他下意思的放轻了脚步。走的更近了之后,达米尔才模模糊糊看到那大概是个男人。他顺滑的棕色长发扎在脑后,一根神色的缎带绑着。深色进黑的正装正正好好的贴合着他的躯体,这让这名男子的身上的所有线条都被勾勒的明显。真好看啊,达米尔吞咽了一口唾沫。
这时,那人忽然转过头来。他棕色的眼睛在这样的环境下依然亮晶晶的,旁边的烛火突然晃悠了一下,这让这男子眼睛中的光也跟着闪烁了一下,那样子就像是林子中受惊的小鹿。达米尔喜欢打猎,喜欢这样的眼神,更喜欢有这样眼神的漂亮的人,不管男女。
“达……达米尔殿下,请您……请原谅我的失礼。”
漂亮的年轻男子怯生生的向他行礼,那副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的样子就像小猫的爪子,一下下挠在达米尔的心尖儿上。
“咳,嗯,”达米尔轻咳一声然后点了点头,“我怎么不记得舞会上有这样一位翩翩少年了?”
达米尔这话像是对身后的男仆说的,可他的眼神却始终落在眼前的少年脸上。
“他是布莱尼公爵的三子,莱尼特.布莱尼。”
男仆在达米尔耳边轻声提醒他。达米尔一下想起来他应该见过莱尼特,只是当时不知什么原因居然没有注意到他。这时莱尼特.布莱尼再次开口了,
“殿下,我收集了一些有些念头的卡米什蒸馏酒,可我却并非一个合格的收藏家,您如果有兴趣是否愿意与我一起品鉴呢?”
莱尼特勾起的唇角就像挂了饵食的钩子,达米尔则像水里肥硕的大雨迫不及待的将这个钩子咬住然后跟着他走向布莱尼公爵府邸的其他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