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依斯特锐尔后的第一夜兰斯特睡得很好,柔软的鹅绒被将他包裹的严严实实,枕头和床单上的乌木香气让他一夜好梦。
可另一边的利兹玛尔就没这么好运了,温暖的床榻带给他的是一个奇怪的梦魇。
梦中他行走在一片冰封的大地上,与他之前去过的北部地区不同的是,这里没有肆虐的狂风和像刀片一样的暴雪,这里只有浅蓝色的冰面。阳光不算强烈但被冰面反射的有些刺眼,利兹玛尔只能微微眯起眼睛。在模糊的视线中他似乎看到不远处有个阳光形成的虚影,那影子像一扇通向未知远方的门,利兹玛尔的直觉告诉他他需要穿过那扇门。可是等利兹玛尔走进了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穿过那虚影,无法进入那扇似乎通向他内心真正渴求的门。
突然,一个声音忽然响起,那声音像是某种庞大生物的鼻息,沉闷的带着令人畏惧的力量。这时,利兹玛尔才注意到自己的脚下有一片巨大的阴影,他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一个被冰封的怪物的上方。
利兹玛尔立刻将自己的呼吸放的很轻,他半蹲下身体将自己的存在尽量缩小,但又保证自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逃跑。他屏息凝神,倾听着周围的一切声响,利兹玛尔想确认刚刚那个声音是不是真的来自脚下,可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静默。
难道是我刚刚听错了吗?利兹玛尔暗自想着,可是那巨大的声响震得他的耳膜都在隐隐作痛。就在利兹玛尔站直身体看向四周想找找其他的出口时,他的脚下的冰面又一次发生了变化。利兹玛尔一低头就看到一只巨大的眼睛,仅仅是那竖起的瞳孔就比他的身高还要长。那巨大的眼睛是在任何生物上都看不到的金黄色,但在接近瞳孔时又渐变成了蓝色,那蓝色与利兹玛尔眼睛的颜色如出一辙。
这样的变化让利兹玛尔停下了自己所有的动作,他不敢轻举妄动就那样与那只美丽的巨大眼睛对视。他们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好几分钟,那巨大眼睛的主人也没有任何其他动作,利兹玛尔这才略微放松下来开始仔细观察那眼睛里的情绪。
巨大的眼睛里装着的只有冷漠的审视,那样子十分符合利兹玛尔对神祇的幻想,他觉得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那位创造了一切的真神的话,那祂的眼睛应该就是这样的。祂应该符合一切关于美的形容,但是在祂看向自己的造物时就应该是这样的,那样子就像是观察自己农场里的牛羊一样,不会有多么复杂的情感。
不管是真神教会也好,还是那些信徒也好,利兹玛尔最反感的就是他们宣扬的那句“神爱世人”,因为这句话隐瞒了很重要的上一句话,“人需爱神”。在利兹玛尔的观念里,人和神之间的关系应该更像父子母女,而不是这样因为你爱我所以我爱你的关系。神爱世人并不应该是因为人爱神,而应该是因为人是神的造物;而人爱神,并不应该只是因为希望得神庇佑,而应该是因为神创造了万物让人得以生存。
梦中的那只眼睛依然在看着利兹玛尔,他暂时放下脑子里乱哄哄的关于神与人之间的关系,吞了吞口水,然后不太确定的开口问到,
“您是造物主吗?”
他本来是想问祂是不是真神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却变了个词。那眼睛的主人即使隔着厚重的冰面似乎依然听到了利兹玛尔的问题,祂的眼睛慢慢闭上,利兹玛尔这才看到祂的眼皮上似乎覆盖了细密的白金色羽绒。
不等利兹玛尔在观察更多,那个鼻息再次响起,而后利兹玛尔立刻被一股磅礴的力量抛向高空,飞到无穷远处。那力量太大,直直向上飞去的利兹玛尔有一种自己在下坠的错觉,失重感让他一下清醒,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卷着被子摔下床去。
利兹玛尔挣扎着从跟自己纠缠的被子里钻出来,揉了揉滚下床时磕到的后脑。冬季的依斯特锐尔天亮的很晚,房间内还是一片浓重的墨色,利兹玛尔摸索着重新回到床上。不一会儿,利兹玛尔的房门被敲响,门外响起他贴身男仆理查德的声音,他带着浓重的睡意询问利兹玛尔的情况,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在得到没什么事的回答后,利兹玛尔听到他的脚步很快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看来刚刚的动静还不小,利兹玛尔想,他此刻已经没什么睡意了,梦里的画面还历历在目。那只眼睛似乎昭示了什么,那个答案似乎就在嘴边但利兹玛尔却怎么也想不到也说不出来。他郁闷的叹了口气,无法理解的没头没尾的梦境又多了一个,利兹玛尔决定明天还是去问问龙泽尔的看法。想到这儿,利兹玛尔忽然觉得龙泽尔有的时候其实很像个神棍,似乎有很多话他都只说一半,剩下的全靠猜,哦,不,是悟,至于悟的对不对他似乎也并不很在乎。
在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的陪伴下,利兹玛尔很快又陷入沉睡,这次他睡得很好,直到第二天理查德来叫他起床他才悠悠转醒,而那时已经是早上九点了。
利兹玛尔起来拉开窗帘后,看着外面明亮的阳光隐约还能听到街道上传来的热闹声音,他颇为开心的伸了个懒腰走到衣帽间换好了衣服。作为一个依斯特锐尔的绅士,即使是在自己的家中也是有一套严格的穿衣标准的。如果只有利兹玛尔自己他是不会去讲究这些个没用的东西的,但既然有人帮他全部整理好了,那么他也顺带的就没了偷懒的理由。
不等他从衣帽间里出来,理查德又来敲门了,他对利兹玛尔说到,
“缇娜蒂尔殿下来了,龙泽尔先生正在客厅招待。”
听到缇娜蒂尔来了,利兹玛尔边系着衬衫袖口的扣子边快步走出来,他语速很快的问到,
“姐姐……额,殿下是一个人来的吗?”
“是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利兹玛尔迈开步子快速跑下楼去。
一层、两层、利兹玛尔觉得眼前这些楼梯碍眼极了,也开始对自己为什么住在最顶层这件事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懊悔。终于到了一楼,剩下了几阶台阶他一跃跳下,紧接着大步跨开几步就到了客厅。果然,那里坐着一位女士,她此刻已经转过头微笑着看向他。
“早啊,利兹。”
利兹玛尔控制住自己冲过去抱住她的冲动,他在内心不停对自己说,你已经成年了利兹玛尔,不能再这样对姐姐撒娇了。可利兹玛尔脸上裂开的傻笑却还是出卖了他无比开心的心情,他回应到,
“早,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