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那个“比赛”的胜利者,提尔达获得的奖励确实不少,可却装不满这一整个皮箱,填满它的是那个教堂的主教。
提尔达记得,那天晚上忽然就乱了起来,原本饶有兴致看着她那所谓的父亲被折磨的“宾客”们忽然就慌忙的逃窜,她被丢在了那里,和她那个父亲一起。
直到那时,提尔达才抬头看那个被坐在刑具上的男人,他的一切都变形了,脸、身体、声音与她记忆里的父亲完全不同,于是提尔达杀了他,用一把锋利的长刀一刀削下了他的脑袋。
这一幕被那个主教看见,他问提尔达想不想活下去,提尔达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她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目的是什么,但她知道自己还不想死,于是她木然的点了点头。
那主教让她去教堂杀了其他人,然后在这里等他,提尔达看了看手上的刀,她觉得性命这东西其实简单的很,唰的一下就没了,比炸在天空的烟火还短暂,甚至连烟火消散前的那壮丽都不及一半。
于是提尔达并没有纠结,她在教堂的二楼顺利的找到了一男一女,提尔达记得他们对关在铁笼子里的家伙可不算友善,那个男的玷污了不知道多少人,有男有女;至于那个女的,提尔达记得她喜欢用烧红了的铁片烫笼子里那些家伙,他们叫的越大声她就笑得越开心。提尔达记得的,所以他们的性命唰的一下就没了,他们似乎呼喊着求饶过?似乎承诺给提尔达什么?她不记得了,她不在乎。
提尔达拖着刀走到那个地下室时,那个主教已经等在那里了,他的怀里抱着个什么东西,用黑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提尔达没兴趣知道。
之后主教带着她还有一个特别特别沉的箱子走进一个密道里,他们走了很久很久,久到提尔达忘了时间。
走到出口时那个主教停下了,他让提尔达杀了他,他说提尔达可以拿走那个皮箱,那里面所有的钱都是她的,他让提尔达按照一个十分复杂的路线出海去南大路,说这样就不会有人找到她,他只有两个要求,第一是杀了他,第二是不要拿走那个黑布包裹的东西。
提尔达没有问他为什么,她的直觉告诉她不知道更好,于是她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她依然是木讷的点了点头,而后举起自己的刀让主教的性命在唰的一声中消失,她还清晰的记得那个主教在死前曾虔诚的对着他怀里的东西说,“一切都如神所愿”。提尔达在离开时犹豫了,她想看看那个黑布里到底裹着什么,她虽然知道自己不看比较好但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双手。
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黑布被打开后露出里面的玻璃罐子,还有漂浮在透明液体中的那枚心脏,提尔达无法形容那种感受,在见到那颗心脏的同时一股狂暴的愤怒情感直直砸向她,压得她想要跪下。提尔达害怕了,她来不及把那个怪异的罐子包好就提起箱子落荒而逃。
她按照那个主教的指示买了一张张船票,最终到达了这里,这个前往南大路的豪华游轮。刚刚被冰水压下的恶心忽然有翻涌而上,提尔达扶着茶水吧的桌子边沿不断干呕,她的眼睛不断地分泌的出生理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好一阵后,她才平复下来,这时靠窗的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直全身漆黑的有三只脚的鸟,提尔达以为是自己被泪水模糊了视线所以看错了,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再次看过去时,桌子上没有什么黑色的鸟,但桌子后的高背椅上却坐着一位穿着黑袍形同枯槁的老人。
提尔达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撞在了后面的柜子上,那个老人却平静的开口了,
“不要惊慌,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老人的声音十分平和甚至有些慈祥,但提尔达觉得如果她不如实回答他的问题,那么下一秒她必会身首异处,于是她半跪在地上点了点头。
“很好,你看到那颗心脏了对吗?”
提尔达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她当然知道这老人说的那颗心脏是什么,但她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该说实话,她悄悄抬眼看向那个老人。就在她的视线与那老人接触的一瞬间,空气一下变得黏腻浓稠,像是紧紧包裹她的一层膜让她无法呼吸,提尔达一瞬间就放弃了隐瞒实情的想法,她慌忙开口说到,
“是,是的,我看到了,看到了。”
可是她身上被包裹的感觉并没有消失,那个老人又开口问到,
“你看到有什么感觉呢?”
逐渐窒息的感觉让提尔达无法再思考更多,她颤抖的开口,
“感觉……我感觉到一股磅礴狂躁的愤怒……我,我逃跑了,我没有拿那个东西,我没有,我只拿了那个皮箱,只有那个,真的……”
“唉……”
老人的叹息声打断了提尔达的话,而后真正的窒息袭来,提尔达张大了嘴巴用力呼吸,但空气似乎故意躲着她一样。提尔达抓着自己的喉咙在地上不停的翻滚试图用这个办法让自己获得短暂的空隙能够呼吸,但一切都是徒劳。
濒死时提尔达看到那个老人从高背椅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她的身边,他微微低头俯视着整个人都扭曲了的提尔达,提尔达模糊的听到他说,
“可惜啊,你如果不去看,你如果没这么敏锐……”
是的,可惜啊,提尔达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了。
真神历1098年,十一月三日,临冬节的四天前,达蒂斯帝国第三王子利兹玛尔.达蒂斯,以及布莱尼公爵家长子兰斯特.布莱尼回到了王都依斯特锐尔,他们的归返宣告了暮歌城的惨剧彻底收尾。
利兹玛尔和兰斯特是在即将入夜时回到依斯特锐尔的,迎接他们的是两名侍者,一名是亨利三世的男仆之一,一个是布莱尼家的副管家。对于迎接帝国的王子来说,这配置实在是太寒酸了。
一进入依斯特锐尔的城门,利兹玛尔和兰斯特就看到了那两人,他们身边各有一辆马车,一辆是深蓝色没有任何家徽的,一辆是墨绿色上面描绘了布莱尼家徽的。利兹玛尔和兰斯特从马背上翻身下来,他们清楚这两辆马车将驶向不同的地方,他们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迈步走向属于自己的马车。
布莱尼公爵家在依斯特锐尔的住处距离依斯特宫其实不远,上西区最贵的地段就在依斯特宫的北侧,这片区域都是占地面积很大的独栋别墅,能够在这里居住的不仅仅有足够庞大的资产更有整个帝国最顶端的地位。所以利兹玛尔和兰斯特回去的路有很长一段是重合的,但是兰斯特的马车一直行驶在利兹玛尔马车的后面。
在进入上西区时正好是点灯人们结束工作陆续回家的时间,兰斯特忽然想起在出发前他曾经和利兹玛尔在这里遇见过一个点灯人,当时那位王子殿下还送给对方一双小羊羔皮的手套,当时利兹玛尔是怎么说的来着?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兰斯特撩起马车侧面的窗帘望向外面,马车行驶的速度并不快,但是冬季格外浓重的夜色和昏暗的灯光让他只模糊的看到路灯下的一个人影,那人用不太标准的礼仪向他的方向行礼,兰斯特看到他放在胸口的手上正带着利兹玛尔送出去的那双手套。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光线下他却能清楚的看到那双手套的模样,甚至包括绣在边沿处的利兹玛尔名字的缩写。
果然如他所想,兰斯特沉默的放下窗帘,他闭上眼睛听着马蹄和车辙的声音,两辆马车的声音几乎是重合在一起的,可是不一样的东西就是不一样,无论是谁都能听出不同来。直到某个转弯开始,马车的声音不再重合,有一个声音离他越来越远,兰斯特忍不住再次拉开窗帘,他边看着那辆载着利兹玛尔的马车逐渐消失在夜里边在心里说到,愿你一切顺利,利兹玛尔,愿我们都能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