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新任城主的名字是兰斯特是十分不解的,这位新城主他认识,马歇尔.李伯爵,进取党的成员,今年刚刚抢到国会上议院的一把座椅。这位新任的议员先生正好站在了保守党领袖布莱尼公爵的对立面,但即便政治立场有所不同,贵族间的往来也是无法避免的。兰斯特无法理解的是马歇尔连上议院的椅子都没坐热,甚至连几场像样的议会都还没出席过,怎么会选择来这样的边陲之地当什么城主。
这样的疑惑兰斯特并没有第一时间表现出来,他压着这些不解一直到和利兹玛尔回到奈汀格尔宫的房间后才说出来,
“我与马歇尔.李并不算十分熟悉,但他既然已经费尽心思挤进了上议院,又来做什么城主呢?对于一个政客来说,暮歌城即使再有利可图,也不会比呆在依斯特锐尔更合适。”
兰斯特的问题问懵了了利兹玛尔,如果讨论歼灭怪物的一百种方法那他或许比较有话说,可对于这位连贵族间无法避免的交往都几乎没有的王子殿下来说,讨论这些东西属实是完全踏入了他的知识盲区。
看着利兹玛尔这幅茫然的表情,兰斯特气的差点岔气儿。
“把你这幅痴呆一样的表情收起来!说真的,利兹玛尔,你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啊?”
利兹玛尔理不直气也壮的反驳到,
“至少我能把他们都点了!要不你那尊贵的公爵父亲怎么可能让你跟我一块来这种鬼地方遭罪。”
利兹玛尔无心的话却一下提醒了兰斯特一件早被他抛到脑后的事情。
“父亲?利兹玛尔,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这次的任务是我父亲在国王陛下的面前想你颁布的,对吗?”
兰斯特的语速很快语气也很激烈,与他平日里惯有的大贵族家才能教养出的那种模样完全不同,利兹玛尔不理解兰斯特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他木讷的点了点头,疑惑的看着对方。兰斯特屈起右手的食指在利兹玛尔头上敲了敲,用一种很铁不成钢的语气继续说到,
“他们从一开始就算好了,要将这件事包装成党派斗争的结果,要将这件事的罪责全部推卸到对方党派身上。”
“什么意思?”
兰斯特是真的很想把利兹玛尔的头盖骨掀开看看他是不是少长了块脑子,可他旋即想到,这位挂着王子名头的家伙其实从来没有接受过像样的教育,他从来都不是被当做王子来培养的,说得难听点,利兹玛尔从小就是被当做一个剿灭怪物的打手来教育的。兰斯特想到这儿只能深呼吸了好几口,平复下自己的心情,用自己生平仅见的耐心说到,
“你想,这次事件里谁攫取了最大的好处?表面上看起来是这位新到任的城主,是他背后的进取党对吗?如果没有我们带来的士兵变异成怪物的话,这对于进去党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而如果是那样的情况,他们也没有必要派遣一位刚刚获得上议院议席的伯爵来做这位城主。”
“确实,”利兹玛尔一边听一边慢慢点头,“如果没有这些额外的变动,那么暮歌城的民众对政府想必会无比信任,那么新到任的城主的工作也会十分顺利。可现在,城主这位置到变得十分棘手,如果不是跟自己党派有较深牵绊的人根本不会来这里。”
“是的,人是你和我带来的,你虽然是王子但我是保守党领袖的儿子。距离新任城主的到来还有几天,如果这段空档期里有人散布这些人的变异其实是进取党政治斗争的手段,你猜暮歌城的民众会怎么办?”
“我理解你说的这些,可是进取党的人难道不会使用相同的手段攻击保守党吗?”
“当然会,可保守党并非想用这次的事件击垮进取党,这不现实,他们想要的就是暮歌城能继续乱下去。”
“可暮歌城作为与斯尔曼共和国通商的重要关口,乱下去对两党都没有好处啊?”
“你错了,利兹玛尔。暮歌城与斯尔曼共和国之间隔着整个荒芜之地,一个无法直接与邻国通商的地方凭什么会是重要关口呢?它之所以有如今的地位不过是因为它在荒芜之地左右两个可以通关的城镇的中间,它能够汇集从这两个地方入关的所有商品,让买卖更方便。并且,我想之前的齐娜子爵与来往通商的几个最大的商人间一定有些不为人知的利益往来,这才让暮歌城变成所谓的‘必经之地’。”
“所以,如果暮歌城乱下去,那么荒芜之地左右的那两个城镇很有可能会变成下一个暮歌城?”
“不是很有可能,是一定。之前的齐娜子爵平等的巴结奉承上议院的每一位,但这可不是说明她与保守党和进取党的关系都很好,而是说明她与那边的关系都一般。可那两个城镇就不一样了,如果我没记错,它们的城主与保守党多少都有些渊源。”
利兹玛尔有些吃力的跟着兰斯特的思路继续边想边说,
“可是进取党会想不到这些吗?他们为什么会接受呢?”
“进取党从来不缺赌棍,暮歌城就像是一个庞大的赌局。如果赌赢了,暮歌城会恢复往日的荣光,那么我们之前在奈汀格尔宫地下见到的所有财富大部分都会流入进取党;如果输了,失去的也不过是一个议员。”
兰斯特的声音带着森然的寒意,直刺的利兹玛尔的脊骨都在发疼。利兹玛尔见过赌棍,但这种用一千多无辜性命来换取筹码的他没见过,也不想见。
“兰斯特,说真的,搞政治的人是不是心都脏?”
听到利兹玛尔这样问,兰斯特本来是想笑的,可他心里似乎有个什么很沉重的东西坠着他的心脏还有他的嘴角,最终他只能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苦笑说到,
“不,利兹玛尔,是心不脏的人搞不了政治。”
兰斯特的话让利兹玛尔一阵恶心,他胸腹间那几乎已经愈合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又想起史密斯,想起他干瘪的看不出原形的尸体,还有那双灰败眼睛里含着的最后的水分。这一切好像都是徒劳的,即使他消灭了所有怪物消灭了所有恶龙好像都没用。
这时,一个念头从他心里闪过,他伸手一把抓住坐在他旁边的兰斯特的胳膊,开口问到,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刚刚的对话里有很重要的一方一直没有出现?”
兰斯特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但利兹玛尔的问题让他想到一个令他更加惊恐的答案,他声音颤抖着回答,
“真神教会?”
“攫取到最大好处的不是保守党也不是进取党,是教会。没有人知道那些人变异的原因其实是教会提供的药剂,而且他们用的可是军队编制,与教会完全没有关系。他们不但按计划的处理掉了那两百人,而且奥利安娜女士的到来让教会又一次站在了一切的制高点上,这里的民众可不知道什么真神遗物的事情,他们只会认为教会拯救了他们。”
兰斯特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目光颤抖的看着利兹玛尔的眼睛,兰斯特的嘴巴微微张开但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真神教会在全世界都有广泛的影响,这里面有政治因素不错,但更多的其实是因为除了他们没有国家有独自面对那些怪物的能力。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世界真的存在恶龙,兰斯特几乎就要认为这些怪物的源头就是真神教会了。
“利兹玛尔,我有一个……一个猜想,”兰斯特停顿了一下,随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再次开口,“真神教会有可能在维持人类以及怪物间的某种平衡,这可能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地位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甚至你,利兹玛尔,还有缇娜蒂尔殿下,这世界上所有的天赐福音者可能都是他们用某种形式制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