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兰斯特的马车,他们再一次出发。帝都大教堂在依斯特宫这边的门前有一座规模中等的花园,里面栽种了不少名贵的植物,中间还有一个能供人休息喝茶的石亭,它有与帝都大教堂相似的尖顶,利兹玛尔记得从里面能看到它伞型的拱顶。如果是在春夏季节的夜晚,从他们正在走的这条小路上是能看到那个石亭的尖顶以及尖顶上的那个真神标志的。
可冬日的夜晚就是这样,似乎比其他季节都要暗上许多,再加上那些不算太明亮的路灯,即使它们比外面街道上的要密集不少,可也让花园中的一切看起来鬼影重重。对利兹玛尔来说,他更喜欢依斯特宫后面的那个大花园,那里有宽广的草坪,一片不小的树林,甚至还有一座人工湖。
不过几分钟,他们的马车使出了这里,很快他们到达了今天的最终目的地,依斯特宫。
华美的门敞开着,两边各站着一名穿着礼服在站岗的士兵,刚刚走上台阶利兹玛尔就看到悬挂在中厅的巨大水晶吊灯,夜晚的偶尔吹过的寒风让那吊灯底部的一个个水滴形装饰轻轻晃动,像是耐不住寒冷在颤抖一般。神奇的是,这些颤抖着的小东西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像侍立在门口的那几个女仆一样,就像这些必须隐忍所有的仆人,这让大厅诡异的安静。
“我需要一壶红茶。”
兰斯特的声音打破了这种寂静,利兹玛尔回头看到那马车夫驾着车像侧面走去,那是依斯特宫专供仆役们使用的几个侧门之一的方向。
“快走。”
兰斯特催促了利兹玛尔一声,然后快步越过他走进依斯特宫,他熟练的将自己的手杖和礼帽交给一边的女仆。常年在军队种养成的习惯,让利兹玛尔抬手拒绝了想要来帮他的女仆,他将帽子脱下来,用左手托着。
兰斯特没有理会他,迈步向前走去,利兹玛尔跟在他身后,走过中厅正中间那至少三米宽的阶梯,而后向左拐上盘旋而上的楼梯,在到达第三层后他们再一次左拐走到了最尽头的地方,那里还有向上而去的木制阶梯,他们再一次上楼,到达了此行的终点。
依斯特宫本来只有三层,但是王子们和其他大贵族的孩子们在年幼时将四层的阁楼当做了自己的秘密基地,当然这些王子中并不包含利兹玛尔,但显然包含了兰斯特。后来王子们和这些贵族们逐渐成年,便大手一挥将阁楼重新修整,作为他们的会客室。
这阁楼里能看到依斯特宫顶层的木质结构,相应的地面上也铺上了王宫内不算常见的木质地板,这让利兹玛尔一进门就能闻到一股迷人的木制香气。进门处的壁炉早就燃起火焰,橘色的光让这原本幽暗的狭窄空间变得十分温暖。而兰斯特要的红茶此刻也已经泡好,茶壶和茶杯就放在桃花心木制成的茶几上,壶嘴中蒸腾而起的缕缕白气证明这壶茶还很热。兰斯特走向茶几后的深蓝色沙发边,从容的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轻轻点了点头。
因着是阁楼,这个房间整体其实是三角形的,壁炉那边的墙比它对面的要矮上许多。而这里原先也是没有窗子的,后来在修整时给这里加上了一个四叶草纹样的花饰窗格。利兹玛尔也走到了沙发处,他挑选了那个背对着花饰窗格的单人沙发坐下,这单人沙发不像王室用具一贯的宽大,相反甚至有点局促,但利兹玛尔很喜欢这种包裹感,他将手放在沙发扶手上,抚摸过上面细软的绒毛在今晚首次感到无比平静。
“下周三我们就要出发了。”
兰斯特伸手从沙发旁的雪茄柜中挑了一只拿出来,用雪茄剪将头部去掉一部分,然后他将雪茄放在鼻子下面旋转着摩擦人中部分的皮肤,并没有点上。他的表情在昏暗的环境中有些模糊,但是利兹玛尔还是能感觉到他语气中的不情愿以及被兰斯特隐藏的很好的些许不安。
“我们有多少人?”
利兹玛尔的语气变得少有的正经,这让兰斯特愣了愣,停下了旋转着雪茄的手。兰斯特用他薄薄的嘴唇含住雪茄的末端,嚓的一声之后,兰斯特打着了防风打火机,而后点燃了雪茄的另一头。馥郁的烟草气味一下子弥漫开来,带着明显的雪松香气,与这里环境极为相配。
“两百人,我今早才拿到名单。”
兰斯特俯下身,用双肘支撑在膝盖上,这让他的脸被对面的壁炉照亮了不少,利兹玛尔透过雪茄冒出的青烟看到兰斯特皱了皱眉。
“拾荒兽呢?一共几只?”
利兹玛尔继续问到。
“根据目击者来说,大约三至五只,但具体的数字教会那边还没来得及核实。”
兰斯特的眉毛拧的更紧了。一般情况下来说,如果有人目击了这些怪物,会先通报给当地的教会,再由教会核实具体情况后,派出隶属于教会的荆棘骑士团去剿灭。这让这次的讨伐任务中的诸多细节都看起来十分反常。
“布莱尼公爵阁下说要实验新的成果?”
“是,据说是一种药剂,能让普通人短暂的获得像荆棘骑士团那些人一样的能力。”
利兹玛尔本来只是抱着问一下也不会有什么损失的心态提问的,他本来没想过兰斯特能告诉他些什么,所以他这样的回答让利兹玛尔有些惊讶。
“我只知道这么多!”兰斯特又继续说到,他的语气变得不可遏制的焦躁,贵族的修养在强烈的不安面前完全溃散,“具体是什么样的药剂,有没有什么副作用,我该注意些什么,这一切的一切,我都不知道!”
兰斯特低下头,右手顺着发丝插入脑后,让它本来被整齐的绑在脑后的褐色头发变得凌乱。这委实不能怪他,这样的药剂并不是没有出现过,达蒂斯帝国在上世纪末期曾经在战争中使用过类似的东西。可结果却是可怕的,那些药剂给达蒂斯帝国的军队带来了压倒性的力量,可随之而来的还有无法控制的异变,最终在那惨烈的战场上不论敌我几乎全军覆灭。这丑闻中间的细节早就随时间消失,可对皇族以及大贵族来说这骇人的结果却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兰斯特无法理解这仅仅过去了不到一百年而已,为什么会又一次出现这样的东西。
“不会的兰斯特,这次不会的。”利兹玛尔的语气十分坚定,兰斯特有些错愕的抬头看着他,利兹玛尔笑起来,他的语气又变成了以往的戏谑和不靠谱,“我可是天灾啊。”
“哈,是啊。”兰斯特笑出声来,他想他的父亲总不至于会让他去送死,并且他想相信面前这位跟他一起长大的天灾能让此行顺利。“下雨了,利兹玛尔,这见鬼的天气。”
利兹玛尔顺着他的话看向花格窗饰外,原本还能看到月亮的清朗夜色不知什么时候被厚厚的云层压住,细密的雨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沉重帘幕,压着这片天空下的人无法呼吸,利兹玛尔说到,
“是啊,这见鬼的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