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凉在于归思进门之后便悄然退出,靠着门边的墙壁沉思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转身出去,于屋外寻了一角靠于柱上。
陆凉的脑中空白了一会儿,呆立着放空直到屋内隔着很远传来隐隐约约的、压抑的呜咽之声,思绪这才收束,一片空白的脑海之中终于浮现出了几个字:……果然。
虽然与于归思相处并不是很久,而且在进入荒原又进入里世界之后又隔了几年,她一向都是薛定谔的记性,在看到那张相似度如此之高的脸时脑中也仅有十分模糊的印象,在机缘巧合之下再度见到于归思,才终于能把两张脸对上号。
——他们,果然是亲属关系。
尽管于归思也没有明说,这也仅是猜测,但是这呜咽声已经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虽说有句话叫“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但人表达感情的方式不尽相同,谁又规定这泪只是伤心时才可流呢?
这世界上哪有个什么所谓的标准,不过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主观判断。
人与人之间是很难相互理解的,能完全共情对方的感情也不现实,但此时此刻,陆凉的心中也不禁一阵沉郁。
她重新活了这几世,似乎到头来都会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被迫变成孑然一身的状态,无论她怎样努力,总是一直都在失去。亲近的可以说得上话的人寥寥无几,更遑论朋友家人。
她一直都是个旅人,可她也不能四海为家。
天地宽广,何处是她的归处?
她没有归处。
不知过了多久,在陆凉望着空中飘忽不定的“流火”腾起又落下,焦距与思绪一齐飘至远方,只听得“吱呀”一声轻响,才终于让她回过神来,下意识便转过头去,正对上于归思看起来略有些憔悴的脸庞,他正勉强勾起一抹笑容,眼神之中似乎比进去之前多了什么。
短暂地静默,为了避免即将到来的尴尬,陆凉努力打起精神提前开口:“……嗨?你还好吗?”
本来就不擅长这样的安慰人的行动,更不知道处理类似事件的有效方法,张口之后又开始忧虑自己这样是不是给对方平白增添了压力,就在陆凉马上要不能表情管理开始拧起眉头的时候,只见于归思抬手抹掉眼角控制不住的泪光,用还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轻声道:“谢谢,我没事。”
听到这样的回复,陆凉眨了眨眼,下意识回应:“嗯,那就好。”
一语毕,眼见着两人之间又要陷入无话可说的尴尬境地,陆凉不禁眼神飘忽,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我要怎么办?
眼前的于归思是陆凉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认识的人,虽然两人接触的时间并没有那么长,而且很快便已经变成了几年未见的“旧相识”,但正是他最初提供的帮助与陪伴,她才得以从危机四伏的荒原之内来到陆家附近的小镇并在小镇的边缘建起属于自己的家,能不能活到现在还未可知。
就这个意义上来说,于归思对于陆凉来说有着非同寻常的重要性。
陆凉遇见的人很多,但真正在意的人却很少,于归思恰好就在这个范围之内。
分别之后有缘重逢,再遇时于归思正逢人生大起大落之时,情绪正处于极不稳定的时候,人就在自己面前,作为朋友,这种时候,总该做点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