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柜船跑没了影,最慢的MR油轮渐渐消失在视野里。白天时间长有好处,被偷袭的可能性小了许多。林耀辉离开,叶特回到船桥。打开搜索雷达、气象雷达,手抓个热狗,就咖啡边吃边看。卡尔的游艇没什么异常,与到手的两条船汇合了。
吃饱喝足,叶特瞌睡来袭不敢坐不敢躺。想起关押在脚底的齐国强,又匆匆出门。
“怎么样,接受现实了吗?”
“我知道你没骗我。但是,我想问,我们还能回去吗?”
“不知道,我也稀里糊涂。”
“呜……我想回家,我大半年没回家了。我答应我妈回老家过年的,我答应我女儿去三亚的……呜……我答应我老婆换新车……你、你就没有一点好消息?呜……”
“好消息?好消息是你和我是同胞,要不然……唉,看样子你还需要时间。”
“不、不,别丢下我一个人。我感激你,你想说,要不然我跟那些鬼佬一样,被你赶走。是吗?不要赶我走,我会开船,我帮你开船,我还会修船,我航海三十年……”
“闭嘴!”
叶特烦透了,想挥拳打人。特意安排齐国强在有窗的舱室,以为他看见这么多,冷静这么久,应该接受自己的命运了。哪知这个四十多的老男人,哭哭啼啼像个老娘们,比顺子还不如。气得他要摔门走人,却被抱住一只脚。
“曹!”叶特怒了。拔出手枪,往空中一顿一拉,单手上膛,口中大吼:“齐国强!”
“到……”齐国强放开抱大腿的手,本能地报到。当兵时间长的人,很难抹去机械反应。齐国强从义务兵到志愿兵,在部队干了二十年。干的是潜艇兵,比任何兵种都机械。这是可取的优点,叶特的怒火一下子熄灭,打消了开枪震慑的粗暴念头。
“大点声,齐国强!”
“到!”
“立正,向前看,稍息。立正,向左转,齐步走,一、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立正,坐下,写出你的简历。国内海员中,凡你认识的,一个个写出姓名、籍贯、学历、职位。知道多少写多少,越详细越好。先写当过兵的,后写其他的,清楚了吗?”
“清楚了。”
“大点声,你是老娘们?回答,清楚了,长官!”
“清楚了,长官!”
“再大点声!”
“清楚了,长官!”
“很好。一小时后,我再来!”
放下纸笔和咖啡、热狗,叶特垂头丧气离开。他是来交朋友的,战术背心插着一瓶JACK DANIELS威士忌,最后掏出的是Glock17。他厌倦了部队的清规戒律,反感条条框框。而眼下,如老叶所料,祭出部队一套,似乎是最佳选择。
“哈哈哈……”老叶在耳麦里大笑。
“二叔,你没睡?”叶特惊喜又担心。
“睡了三个多小时,醒来正好听见你练兵。”老叶的声音精神多了,“长官?你们海陆没这个称呼吧?学哪支部队,米军还是果军?”
叶特气鼓鼓说:“我们部队二十四小时,分分钟要求守纪律、讲规矩。战时好说,平时太难做了。叫长官的部队,起码下班可以耍流氓……哎呀,二叔,我头快爆炸了,你有招别再废话!”
“问题不是解决了吗?”老叶平静地笑,“你要理解,越是年纪大的人,在以前的世界,他们的物质财富、精神财富,比年轻人多的多。所以,难以割舍,失落感特别强烈,显得特别脆弱。不说齐国强,我老人家寻死的人了,一时间也接受不了。相比之下,年轻人没那么多羁绊,接受容易,以后你会发现这一点。但是,年纪大的人,一旦转过弯,将会全心全意为你服务,表现的比年轻人更加忠诚可靠。”
叶特在船桥里挥舞手枪,大叫说:“为什么是为我服务,不是为你?反正我是不干了的。一个人就这么难搞,还有那么多人不要我小命?早知道留下所有粉工,讲好价钱,给粉做事,多么简单写意?”
“我们讨论过,不必多费口舌。”老叶语重心长,“短时间整合几十个人,只有你和你的方式,才能做的到。并且,在这个未知时代、未知世界里,只有你和你的方式,才能带领我们,包括那些海员,生存下去。别想撂挑子,看看雷达吧,卡尔的游艇没动,显然也在整合,人家急着整合干什么呢?我的大侄儿。”
危险存在,某人必定挺身而出,老叶牢牢抓住便宜侄儿的软肋。
果然,叶特退膛插好手枪,趴雷达前叫骂:“我曹!狗东西贼心不死啊!二叔,电台还能连上吗?”老叶说:“嗯,听他怎么解释。电台没问题,这个时代的天空没有电子污染,功率够大,连个几千公里都没问题。”
两人同时打开电台,调试几下,卡尔的欧洲口音飘了出来。
“叶先生,叶先生,感谢上帝,你总算开机了。”
“这么快想我了?”
“是的,像你这么慷慨的绅士,我时刻想念。可是你太慷慨了,我只要白人海员,你把拉丁海员、印度海员、黑人海员也送来……”
“打倒种族分子!”
叶特骂了一句,关掉通话器。对耳麦说:“二叔,我有个想法,接通船上的广播,让那些海员也听一听。”处理非国内海员时,他和林耀辉使用过这个功能。国内海员不是人人精通英语,但里头多少有些英语强人,不用担心鸡对鸭讲。
“真有你的,哈哈……”老叶笑的开心,“卡尔宣称知道前因后果,最好逼他讲出来,让大家好好面对现实。好小子,懒人有懒办法,投机取巧。”
叶特得意地笑,喝着咖啡打开船上广播,重新和卡尔通话。
“叶先生,你只留下华裔海员,其他种族的海员通通赶走,你好意思说我是种族分子?”
“喂,阿道夫,卡尔,汉斯……随便你叫啥?想和我吵架吗?哦,我懂了,这次用什么耍赖要挟呢?提醒我,你有上百个手下,还有长短枪。不给你更多的东西,你就让我不得安宁,对吗?”
“不、不、不!叶先生,你总是恶意猜测我的良好心愿。听我说……”
“少废话,你听我说,我现在正式警告你,限你半小时滚蛋,滚的远远的。否则……”
“等等,叶先生,请等等,请给我五分钟。为表示我的善意,我告诉你发生了什么。好吗?叶先生,五分钟,我只要五分钟!”
“我在听!”
“谢谢!叶先生,你已经知道我们所在的位置,是南美火地岛的比格尔海峡。我看见你们的直升机上岛,肯定发现火地岛不同了,好像回到原始社会。那么,为什么呢?为什么十几条船在停泊状态下,跨越上万公里,出现在世界尽头?出现在一个和以前不同的时代?因为,负光源。他们是这么叫的。负光源原本属于一家ngo组织,很神奇。发出的光线有时点燃电器、有时吞噬别墅、有时杀死一定范围的活物。发光不定期,一年一次、一月一次、一天一次都有。把它埋在结冰的盐水中,发光才没有伤害性。阿贝托热衷神秘学研究,知道负光源的神奇后,多次求购遭拒绝。过去几年,多次企图武装抢夺。这家ngo害怕了,同意将负光源出售给阿贝托,联系我们VAR做中介,由我负责交易。没想到阿贝托这么疯狂,杀光海岸警卫队也要拿到负光源。后来发生的事,你都看到了。阿贝托的飞机爆炸,导弹击落还是定时炸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负光源在飞机上。随着爆炸毁灭,最后发出的光线,将我们送进错乱的时空,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精彩的故事。可惜没感觉到善意。不管什么原因,我们都在这儿了,再也回不去了。而你,依旧是那个手段卑劣、品行下流、喜欢耍赖要挟的无耻之徒。因此,我不能给你五分钟,我给你半小时。马上滚蛋,滚出海峡。下一次再出现在我的雷达上,追到天涯海角,我一定要打沉你的游艇,把你的所有人吊死在起重机上,包括你的美女。”
“骗子……”
叶特关掉电台和广播,搭脚上桌面说:“二叔,我不明白。卡尔没有直升机,他怎么知道在什么地方,怎么肯定我们跑到错乱时空?”
“说难不难。”老叶想了一会儿才答,“首先,地理变化、气温变化、时间变化、昼夜变化。其次,比格尔海峡号称世界上最美的海峡,气候、地形、动物、植被独一无二,来过的印象深刻。对比海图和雷达探测,航海老手很容易认出来。比如我,上直升机前,基本确定在火地岛了,只不过心里拒绝承认。而他们等待交接大半天,有的是时间登陆考察,遇上土人不奇怪。加上没有卫星信号、没有无线电信号,种种看的见、摸的着的反常,确认穿越时空并不难。”
“有没有可能那啥……负光源,可以掌控。”叶特弱弱地问。尽管是逃犯,但仍希望有一条“返回”的通道。
“可以掌控的话,卡尔不当二赖子了!”老叶叹气说,“他透露的信息,负光源的特性,阿贝托明夺暗抢,应该是真的。原主同意出售,我看害怕阿贝托只是次因。主要还是负光源长时间研究不出价值,还得承受伤害,无可奈何放弃。另外,负光源随飞机爆炸也不可能有假。大侄儿,我懂你想什么,我也想,但可能性为零。”
叶特死心了,强撑眼皮说:“好吧,二叔,如果你不困,动一动吧,吓唬一下二赖子。哦,回头停泊的时候靠近我一点,身边有条军舰比较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