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如一大块儿黑布从上面笼罩下来,夏天的夜晚很闷热,那时不时刮过的微风根本就是杯水车薪,一点儿也搅不动这黏稠的气氛。
皇甫冲头上的汗哗哗往下流,全身颤抖,手里抓住的那种胳膊似的的东西让他恐惧,这只手的手心里全是汗,手也抖得不成样子,可对方却始终一动不动,任由他抓着。
从震惊到恐惧再到慢慢平静,他觉得自己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等理智慢慢回笼,他的脑子开始快速转起来,他们三个被抓起来,怎么会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对方看来是训练有素的绑匪,而且数量很可能在三人左右……
这还是最理想化的估计,最坏的情况是,对方是几十人的团伙儿,每个人都有任务,配合默契,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三个大活人掳走。
他有了决断,松开抓住那条胳膊的手,慢慢向刚才的位置退,倒是没有人阻拦他,他心里多了一丁点儿信心。
走到大约五米外,他才停住脚步,胆子也找回来了,到了这里,他能有缓冲的空间,即使对方冲过来,他也能提前跑,只有跑掉了,他们三个才有救!
“我们只是路过,天太黑,走错了路,可能无意间闯进了你们的地盘,如果是这样,我真诚地给你们道歉,能把我的三个同伴放回来吗?”
对方没有反应,一声不吭。
他继续说:“你们怎么样才肯放人,你们直说,我一定照办!”
依然没有回话。
他开始变得焦急,怕前面的这几个人不是管事儿的,他站在原地转着向四周说:“你们抓他们是为什么?总得有个原因吧?回个话行吗?!”
四周寂静到可怕,可他隐隐感觉到黑暗中有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在注视着他,对方不说话,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他大声喊:“解笠!邢烈!苗壮!你们听到我的声音了吗?!你们在的话,给我个信号,我去救你们!你们说话啊!”
还是没有任何声音传过来……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里已经极度危险,不是久留之地,他立刻转身,没有丝毫犹豫,撒腿就疯狂地朝前跑去,他看不到方向,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先跑出去再说!
他在进安全局之前,是一名长跑运动员,可是搞运动没有前途,出不了头,他后来就转行考进了安全局,一开始想着先干着,骑驴找马,有机会了再跳槽。
可没想到,这一干就是十年,他最初只是个文员,朝九晚五,工作内容极端枯燥,是他自己自告奋勇要转到公共安全组的,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在自讨苦吃,但他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在安全局工作的这些年,他见识了另一番天地、这座城市的另一面和另一面的人,特别是那些冲击他三观的事件和那些人,每次他都会独自反思,在夜深人静时一遍遍问自己:人生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他的世界一次次被外界冲击碎之后再一点点搭起来时,他都会有新的感悟,随着感悟积累刷新,他隐约摸到了一条自己想要选择的道路,一条孤独之旅。
沉重杂乱的脚步声在这条街上回荡,粗重的喘息声时有时无。
这条路似乎变成了一条没有尽头的永夜之路,他听不见别的声音,只听到自己破风箱似的喘气声,他也什么都看不见,只有脚下粗糙坚硬的感觉在提醒他他还在柏油路上跑着。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感觉自己已经跑出了那条街,远远地把它甩在了身后,再也坚持不住,慢慢放慢脚步,直至停下来。
他撑着膝盖,看着朦朦胧胧的地面大口喘气,视野晃动,黄豆大的汗珠啪嗒啪嗒落在地上,头嗡嗡震动,血液流速加快,往头顶上涌。
因为刚剧烈运动过,他感觉浑身发烫,周围的空气也似乎凝滞不动了。
突然,他身形一晃,连忙伸开手稳住,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好像在动,在向后退……
等他回过神儿来时,他的背后撞到了铁栏杆上。
哐当!
他立刻向前冲去,却正好抓住刚刚关上的铁门!
“你们要干什么?!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呲——
旁边传来一声短促的喷嘴喷出的声音,他当即就闻到一股化学药剂的味道,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听众朋友们大家早上好,接下来为您播报早间新闻……】
“也不知道街上安全局的人都撤走了没有?”周美丽用果酱刀在吐司上抹花生酱和苹果酱。
其他人都在闷头吃饭,互相夹菜递东西。
陈敬谦端着一大盘包子走过来:“来,吃包子,梅菜扣肉馅儿的,刚蒸好。”
坐在餐桌旁的六个人都伸手去拿。
他才对周美丽说:“前天晚上我跟小豪去无忧花街小学的时候,看到他们正在收队,收音机里不是说妖兽抓到了吗?既然对外都那么说了,肯定不能继续戒严了。”
周美丽点点头,正要开口说话,庄慈伸手到她脸前,说:“安静,听新闻。”
周美丽撅着嘴要拍开他的手,听到了收音机里的新闻之后,皱起了眉,慢慢把手放下。
其他人也抬起头认真听。
【公共安全组的四名人员在飘香藤街失踪,没有目击者,也没有任何线索,安全局局长下发了悬赏令,谁若是能提供有效线索,将会获得米面各一袋外加一桶食用油,或者兑换成等额的钱,望广大市民积极响应,协助安全局早日找到失踪的人……】
“飘香藤街?”庄慈疑惑地问道。
钱途豪匆匆咽下包子,大声说:“我知道!”
大家等他咽完,等着他开口解释。
他又猛灌了一大口牛奶,才说:“我之前跟尤大哥去过那儿!”
“尤不可?他去那里干什么?”周美丽惊讶地问道。
“尤大哥说还没去过那边,就想去看看,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去,就跟去了。”
“你们到那里都做了什么?”华飒手里撕着面包片问,眼睛转动,看了庄慈一眼。
钱途豪摇摇头,说:“到那儿后,尤大哥说让我在一个饮品店里等他,他出去随便看看,我想跟着,他不让,我就听话没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