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您可是……”
那间歌楼高有三层,装饰清淡素雅,此时虽然时候尚早,已有不少客人,大堂之中,那老鸨正在迎来送往,见了生客,满面堆笑过来招呼,然见了吕不疑面上神色,吓了一跳,愣在原地,那张嘴平日里能说会道,而今竟是从里蹦不出一个字来。
“李公子邀我赴宴,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
“三楼!三楼玄玉京!”
吕不疑沉声一问,声音虽是不大,却如同雷霆般击在那老鸨的心上,那老鸨心脏砰砰直跳,脑中哪还有什么人情世故,只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三层歌楼,层层装饰不同,来到顶层,已是人间仙境,然而吕不疑毫无心情赏玩,径直走到最里那间,门上悬着个沉香小牌,上面正有玄玉京三字。
“这几个倌人平日里羞羞答答,今日却是如此豪放,全赖大师妙术。”
“好好好,再来喝一杯,爷我重重有赏!”
歌楼本不比那妓馆,不是煮鹤焚琴的所在,自有一套风雅门道,然而吕不疑推开包房之门,里面却是一派淫靡景象,几个公子哥儿行径极为放肆,在歌楼做这些事,就比他们在妓馆做同样的事情更加兴奋。
“哪来的蠢物,方才不是吩咐过了,不喊不许进来!”
见有人进来,坐在最下首的一个,把手一指,便是大声叱骂,吕不疑看他一眼,登峰境顶峰气势,便让那人瞬间闭嘴,只感窒息,趴在地上,拼命大口吸气,渴望缓解一二。
“你是何人,有何贵干?”
那李公子作为这席上的大金主,自然坐于主位,身边一位姑娘,眼神迷乱、衣衫不整,脸上红得极不正常,此人倒还算镇定,认出吕不疑是当日一人对上首阳四皓其二的剑客,并不是好惹的主儿,说话还有几分客气。
“我来找此人,与旁人无干,”
吕不疑早将在场之人全部打量过去,此时便一指李公子左手边之人,那人虽是身着中原袍服,同样穿靴戴帽,但那相貌一看便知不是秦人,定是那安南术士无疑,
“你等不插手,便无事!”
“哼,若让你就这般带走我的客人,本公子的面皮却要往哪里放!”
李公子跋扈一世,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不说些狠话,面子上又过不去,量吕不疑也不敢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行凶,嘴上便不答应。
“多谢公子美意,此人既是来寻本座,本座自可应对,岂会连累公子。”
那术士站起身来,先向李公子拜谢,此人身高接近六尺,在安南人中极为罕见,身上中土衣饰,难掩他那枯瘦身材,在吕不疑威压之下,还能面不改色,倒也算是有些本事。
一前一后,吕不疑与那术士离了歌楼,后面一桌子纨绔便看向李公子,李公子自然不肯放低面子,立即唤过候在楼下的自家小厮,命他即刻拿着银票去请首阳四皓,就说上次那人又来了。
“就这儿吧,”
走出大街,捡了条没人的暗巷,吕不疑停住了脚步,目光狠辣,转身看向那人,长长吸了口气,暂压怒意说道,
“将你所下魇术用的器物全部交出,离开咸阳,饶你一命。”
“公子说笑了,本座此来秦都,便是求取荣华富贵,又怎会因你一言而离开?”
那术士也不分辨,没有否认自己就是施展魇术之人,那表情却是充满戏谑,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吕不疑自不没指望这等妖人会老老实实服输,当即一指划出,真气扫过,那术士身躯当即便被分做两半,血溅当场、轰然倒地。
中术了!
杀人的感觉,于吕不疑来说再熟悉不过,这一回却是没有那种生命消失的悲凉感,也没有血腥味传来,立时明白这场景是自己眼中幻觉。
闭眼感知,身旁并无杀气,再睁眼时,那术士原地未动,身体完好无损。
“此时住手,日后井水不犯河水,若再动手,本座要你万蚁噬身而亡!”
仗着一身本事,那术士还是淡定依旧,并不将吕不疑放在眼内。
对手虽无武功,但并非易于之辈,吕不疑不得已认真起来,真气急运,剑指迅若惊雷,打算不给对方施术的时间,没想到才到对手身前,吕不疑忽见无数赤蚁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再想脚下一看,不少已爬上自己小腿。
见此诡异情形,吕不疑难免分神,释出真气,却是不能将蚁群震开,当下明白,不过又是幻象而已。
“如何,还不肯罢手吗?”
那术士又是一声邪笑,丝毫不惧近在咫尺的吕不疑。
“不过幻术而已,只要心中无惧,能奈我何?”
反正不痛不痒,吕不疑坚定心神,正打算不管那些蚂蚁如何爬动,先收拾术士再说,不想小腿处却是传来几处剧痛,而后麻痹之感,迅速从痛处传开,连忙转变招式,运起内功逼出毒血,麻痹感这才稍减。
吕不疑指尖向那蚁群中一点,竟是触感真实,收手一看,指尖粘着破碎甲壳与红色体液,竟然真是一只好大蚂蚁,原来幻象之下,那术士真就释出数只毒蚁暗算,虽被吕不疑按碎,但那体液中亦有毒素,手上肌肤极为难受。
“不惧幻术,那这安南密林中的火毒飞蚁滋味如何?”
毒蚁只是用来拖延时间,那术士趁着吕不疑按死几只毒蚁的机会,取出白晃晃一根法器,那法器顶上一个小小骷髅,后面连着整条脊骨作为握把,口中念起咒语,吟唱完毕,那骷髅空洞眼窝,突然泛起淡绿幽光。
邪氛瞬间扩散,直将整条巷子笼罩,立时暗无天日,吕不疑取出萧彦之那儿拿来的桃木小剑,然而那术士身影却是不见,却是几条魑魅鬼影浮现而出,面貌恐怖、张牙舞爪,扑向吕不疑而来。
纵是盖世英雄,见此情景,也需吃得一惊,只一瞬犹疑,一条鬼影便钻身而过,好在吕不疑有所准备,怀中那块碧玉代为承受了鬼魅的凶煞之气,自行粉碎,断裂边缘,尽成黑灰之色。
玉只一块,鬼影却还有数条,吕不疑当机立断,取出萧彦之与的那一道符箓,一手空握拳头,将真气凝聚其中,挤压数次,再将手掌打开,竟是窜出火苗。
引燃符箓,昏暗之中,显出两点幽光,正是那骷髅法器双眼,寻得敌人所在,吕不疑仗着那桃木小剑,即刻冲上,那些鬼魅在后追来,眼看便要穿过吕不疑身体,桃木剑锋,已然刺中两点幽光正中。
诡异天色,恢复正常,身后鬼影,瞬间消失,身前术士一脸错愕,他见吕不疑竟能找到自己位置,心中惊恐,根本来不及不反应,而他手中那骷髅法器,被那桃木小剑刺入眉心一寸,正向四周开裂。
“毁我法宝,我要你永不超生!”
“区区旁门左道,也敢来我中土撒野!”
祖传法器毁于一旦,那术士再装不得淡定,狂怒大吼,然而吕不疑更加愤恨,真气一吐,将那骷髅法器震得粉碎,剑锋再进,直刺入那术士咽喉。
“小子不可行凶!”
一声大喝传来,吕不疑循声看去,却是三名老者赶来,再回头时,那术士已然消失不见,只留剑锋上些许血迹。
“又是你们几个老头,吕某今天可没功夫陪你们戏耍,给我速速滚开!”
见有人来碍事,吕不疑虽是下了一成,但妹妹恢复之前,心情不会好转,因此嘴上没有半分客气,自顾取出帕子,将那桃木小剑上带血的部分小心裹好,收入怀中。
“小子竟如此无礼!待老夫赤鬓拳老来教训你!”
来的三名老者,正是首阳四皓其三,除了吕不疑已会过的黑袍棍老和霜眉剑老之外,老二赤鬓拳老亦亦在其中,此人性格刚烈,鬓边一条红色头发,成名已久,听说有个后生不将首阳四皓放在眼中,早就想会上一会,如今亲耳听见吕不疑如此说话,更是怒上眉梢,捏拳直接攻上。
“来得好!”
吕不疑剑指挥出,却是避过赤鬓拳老,直取那黑袍棍老,棍老手中长杖一迎,只觉眼前少年与上次相比,已是天渊之别,自己竟是承受不住他指力,不得不后退半步。
“做甚么!你的对手是我!”
赤鬓拳老见此,以为吕不疑不敢与自己放对,叫嚷着回身又是一拳轰来,拳气刚猛,但吕不疑却是轻飘飘再次避开,剑指又向霜眉剑老刺出,剑老见他没有兵器,便不拔剑,也以剑指回应。
四指正要相碰,吕不疑肩翻腕转,反指正点中剑老中指关节,霜眉剑老根本来不及反应,半截中指便被生生戳得贴上手背,传来清脆骨折之声。
“晚辈劝你拔剑,若是手指断得多了,吃饭还要劳烦别人喂你。”
吕不疑讨得便宜,却不恋战,脚下一蹬,正跳上棍老扫来长杖,拳老再次一拳扑空,气得大骂道:
“你这小子,究竟要和谁战?”
“拳老误会了,”
跳下长杖,吕不疑竟是敢站在三老正中,放出豪言道,
“晚辈赶时间,你三人齐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