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再变。
沙场如无间,二人争高下,章无期剑如游龙出海,铁世子戟似猛虎下山,招招皆向要害而去,两般兵器不断碰撞,让吕不疑他们难以插手。
“想不到章大哥境界停滞多年,竟是临场突破,踏入超凡境了!”
见章无期能与铁墨世子势均力敌,吕不疑对此战信心大增,然局势未明,不敢放松,与向鲲鹏、赢骅汇合一处观战,尽力调息,多少恢复一些气力,只待有机可乘,出手相助。
“章大哥他用药了……”
向鲲鹏却不似吕不疑那般乐观,沉沉说道,此时他同样抓紧时间坐地调息,凭他境界,竟能在铁墨世子拳下生还,实在是人间奇迹。
“章大哥,甚么丹药,也与我一颗!”
吕不疑听说是丹药催动,连忙出声讨要,若自己也能超越境界,这一战岂不是胜券在握。
“你又没病,吃甚么药!”
章无期避开斜砍来的戟刃,向对手眉心还以一剑同时,回了吕不疑一句,语气中罕见地带着几分严厉与无奈。
若非逼不得已,章无期不会服下此药。
十年之前,章无期正如现在的吕不疑,年少有为、意气风发,为天命司东征西讨,于仕途上,一片似锦前程,于武学上,更是比同辈早早进入登峰境界,时人亦谓之天才。
只是从来天妒英才,一次任务当中,为护同袍周全,章无期独自断后,与六王会数名高手血战昼夜,后虽侥幸留得性命,可惜身体埋下隐患,境界自此停留在登峰境顶峰,再难寸进,武道之路,就此停步。
章无期自然不甘心如此,当差之余,遍访名医,不知耗费多少金钱,却寻不到痊愈之法,只有一山中高人,为他配了三枚丹药,可暂时突破桎梏。
不过,那高人有言在先,见药三分毒,原本可能另有能人可医治他身上隐患,用过这药之后,就是神仙下凡,也不能治,再别想着武道争雄。
此事章无期从未对下属说过,因此吕不疑不知,而且不到最后关头,他断然不会用此丹药。
眼下虽是势均力敌,一时难分胜负,但两人情况完全不同,章无期临时突破,药力有限,只会逐渐变弱,铁墨世子天命加身,逐渐适应,只会愈来愈强,待章无期不能维持超凡境界,几人一样是死。
吕不疑自然看出了这一点,而他亦不打算坐以待毙,见那桶火药尚在,此时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向兄同我去牵马,赢姑娘去解些束营帐的绳子来使用!”
三人分头,很快备齐事物,各上马背,吕不疑说明计策,三人便策马上前。
“章大人,小心些!”
赢骅一骑当先,马到丈余外,纵身跳走,只留战马冲向前方。
章无期听得身后马蹄之声,向侧一闪,铁墨世子站定不动,待那马到身前,铁戟一劈,一匹偌大战马,生生从中竖劈两半,两半马身,从铁墨世子左右冲过数尺,方才倒下。
“这等技俩,你们自己也不至蠢到认为能奏效吧?”
区区匹马之力,又怎能与出神境匹敌,铁墨世子抖落戟上血珠,再与章无期交手,不几合,向鲲鹏驭马而来。
“章大哥,小心了!”
虚晃一剑,章无期向后翻个跟斗,正好翻过马身,同时向鲲鹏亦弃马而去,这一回铁墨世子不用兵器,左手平举,一掌按住马匹前胸,那马被这巨力截停,巨大冲击之下,全身骨骼、内脏皆碎,如泥般瘫在地上。
“到我了!”
“螳臂当车,冥顽不灵!”
最后自然只剩吕不疑一骑,铁墨世子只道他同前两人没甚不同,根本不放在眼里,不想到马到身前三尺,吕不疑还不肯走,便用铁戟扫出,只要连人带马分作两段。
“吃我一剑!”
铁墨世子万没想到,吕不疑一跃而起,竟敢挥剑向自己砍来,虽料定对方攻不破自己护体真气,但也不想被一剑斩在脸上,便分出左手格挡。
戟断马首之时,烟霞便也斩在铁墨世子左臂之上,可惜出神境护身内力强横,非吕不疑能斩破,这一剑仅仅留下一道赤痕。
撤回手臂,铁墨世子奋戟要刺,吕不疑身滞空中,避无可避,然他虽悍不畏死,可绝非鲁莽送死,马匹倒下,身后拴着东西借势飞来,铁墨世子分心一看,手上稍稍停滞,吕不疑趁机踩上戟尖,腾身而去,而飞来的东西,正是那桶火药。
反手挥戟,铁墨世子要拨开那木桶,不想天命司几人,配合几近天衣无缝,向鲲鹏手中飞火,早已再次挑着火折掷出,正好在铁墨世子面前钉入桶身。
瞬间,木桶炸裂开来,惊世巨爆,有如天崩,一时间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吕不疑落地之后,身形一闪,早已远离爆炸中心,回头望去,那尘埃之后,惊现可怖景象——在这足以开山裂石的爆炸之下,铁墨世子依然屹立不倒,只是身上添了无数浅浅血痕。
“南蛮,你安敢戏弄于我!本世子本还敬你三分,如今却要将你碎尸万段!”
虽无大碍,但铁墨世子被那烟尘弄得面如锅底,满鼻满口都是尘土,啐了几口,又用左手一挥,将面前烟气扇去,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被如此戏弄,止不住怒火中烧,锐利目光如刀般射向吕不疑,似要将他洞穿。
吕不疑却是毫无惧色,冷冷一笑,指了指他的胸口。
铁墨世子低头一看,一截剑锋出现在自己左胸。
“妄称天数,地府便是你唯一归宿!”
方才爆炸之时,章无期以那断头马尸为盾,几乎未伤分毫,之后,便趁铁墨世子分神,一剑穿心。
“要死,本世子也要尔等鼠辈给我陪葬!”
眼前景象,在场无人敢信,心脏被刺穿,铁墨世子竟然还有余力,只见他左手抓住胸前剑锋往外一拽,章无期不及撒手,被往前带个踉跄,右手铁戟翻转,用尽力气向身后狠狠捅去。
“章大哥!”
吕不疑三人同时惊叫,向章无期冲去,然而那戟上枪尖并两枝月牙,已然插进章无期腹中。
迎面一剑,吕不疑正面突击,逼铁墨世子出手抵挡,身后向鲲鹏与嬴骅左右抱住章无期,狠心将他从戟上拔下,尽快退向一边,萧彦之见状,赶忙上前,他早料到恶战难免,随身备有止血伤药,赶紧为章无期敷住伤口,再扯下衣服紧紧捆扎。
而那铁墨世子,先是荡开吕不疑攻势,接着一戟挥下,将胸前剑刃斩断,内力一吐,身后剑柄亦被逼出体外。
事已至此,吕不疑本已是剑出求死,然而过了几招,发觉对手力量并非不可抵挡,又见铁墨世子胸前伤口透出幽幽紫光,这才明白章无期一剑,并非全然无用,对手穿心不死,全靠那怪虫护住心脏,但与此同时力量恢复如初,回到登峰境界。
“若非以境界强压,你这养尊处优的家伙,又怎是我对手!”
吕不疑虽已是强弩之末,但剑招剑意,皆远在铁墨世子之上,不出十合,窥准铁墨世子破绽,趁他挥戟势老,闪身同时一剑刺穿右腕,转腕拔出,割断三根手指筋。
铁墨世子无法抓握,手中兵器落地,良机莫失,吕不疑抢上一脚,将那铁戟踢出老远,而那铁墨世子,又是出人意料,右手捏拳,正中吕不疑脸颊,将他打退数步。
在吕不疑常识之中,断了三根指筋的人,无法握拳,然而此时此刻,常识已不可信赖,那世子手腕伤处,已被紫色东西覆盖,看来与那怪虫身体相似。
几个回合之后,仗着兵器优势,吕不疑又在铁墨世子身上留下可怖伤口,然而很快他便发现对方身上大小伤口,皆与那手腕处相同,被紫色覆盖填充,见此情形,吕不疑不敢再攻,连退数步。
“本世子天命加身,尔区区一介武夫,怎敢与本世子作对!”
铁墨世子没有追击,他亦是呼吸急促,看来消耗甚剧,此时那庞大身上已是遍布紫色斑点,双目发出淡淡紫色幽光,王者气度全无,旁人看了只觉恐怖无比。
若只是能恢复伤势,倒也不是不能对付,只要一剑斩下头颅,不信他还能再长出一个,只是方才最后一剑,正好命中旧伤,吕不疑惊觉铁墨世子身上那些新长出来的紫色东西,跟那怪虫身体一样斩而不断,便不再冒然进攻,抓紧调息同时,苦思战胜之法。
“你们两个听着,若吕兄弟不济,不可鲁莽行事!”
边上章无期刚刚包好伤口,在向鲲鹏搀扶之下坐起身来,喘息一阵,恢复些许力气,虽然察觉到铁墨世子境界下降,但眼前战局情况微妙、胜负难说,当下做了最坏打算,左手探进怀里,抓住另一颗丹药,若吕不疑败阵,他便再服一颗,拼得内功尽废,也要用出最后一剑。
“既是你不上前,那本世子便来了!”
对峙数息,吕不疑并无把握出手,那铁墨世子喘够了气,也不去拾兵器,直接徒手上前,以拳脚相搏。
闪过几拳,对方破绽已现,吕不疑一剑刺去,只是不等剑刃加诸敌身,又主动改变剑路,从铁墨世子身侧滑过。
“怎么,不敢伤我?”
铁墨世子自然察觉对手有所忌惮,出招更是大开大合,几乎只攻不守,即便没能有效杀伤,但如此下去,亦能把吕不疑活活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