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着鲤鱼旗、亮着日本传统拉丝灯笼的日料店内,荻原清溪、荻原清香和我、百里明承等围拢在榻榻米附近,盯着桌面上的“盐”字。
这个字没有人不认识,曾经有过留学经验的荻原清溪夫妇和正在留学的荻原清香都是能够轻易认出的,就连阿菊和阿樱,不仅汉语说的不错,也能读汉语书,中文版的《老人与海》人手一册,晚上临睡前就读两页,而且装食盐的袋子上经常能看到“盐”字,所以两个也是可以认出的。
一个会食人生气的妖兽,能被盐这种普通的东西引出来,实在难以置信,因此众人面上都是疑问的神色。
“真的能用······”室童口快,就要说出“盐”字。
苗珊瑚未卜先知,用手堵住了他的嘴巴:“林越把它写出来,干嘛写出来?就是不能说出那个字。明白吗?”
“嗯嗯。”室童连连点头。
“那好,我就松开你的嘴巴。”苗珊瑚松了手。
室童大口吸气,似乎再晚一会就有可能窒息。
看到室童的举动,苗珊瑚翻了个白眼,心里嘀咕:“我只是捂住你的嘴巴,又没有连你的鼻子也捂住······居然做出这么夸张的举动,等回去再好好教训你。”
“真的可以吗?把它引出来。”
此时,荻原清溪、荻原明菜以及荻原清香发问道。
“可以。”我说的没有半分犹豫,“只要你们相信我,我们就能捉到它!”
夫妇两个还有荻原清香感受到我的信心,彼此望望,异口同声道:“我们信你,请帮助纱优。”
“荻原纱优能摆脱小妖兽的纠缠,不会再那样哭泣。”我说道,“下面开始我们的计划。”
苗珊瑚和郭镜瞳还有疑惑,小声询问:“它喜欢吃这个东西吧?”
“你们猜它为何要躲在厨房。”不能做太多解释,要不然很可能不经意间说出了“盐”字。
苗珊瑚和郭镜瞳恍然:“厨房里有很多调料,也有很多······”
至此,两个已然相信我的办法可行。
百里明承和室童也若有所悟地点着头。
接下来,就是付诸行动的时候。
荻原清溪、荻原清香和我从厨房里拿出十余袋食盐,又拿了四个用来盛味增汤的干净瓦罐,统统放在榻榻米桌上,然后大家一起动手,将装食盐的袋子打开,把食盐分别倒入一只只瓦罐里。
十余袋食盐装满了四个瓦罐。
瓦罐装满后,按照我的安排,分别放在厅堂东西南北四角,然后熄灭日料店里的灯光和灯笼,各人潜伏起来,并且嘱咐,若是发现小妖现身,先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而是静静等待,让小妖兽吃食盐,当它吃的肚子滚圆时再一起出手,肯定能抓住它。
厅堂里一片黑暗,各人藏匿起来,婴孩荻原纱优躺在婴孩车上,睡的正香。
我们躲藏在黑暗里,耐心等候,大约过去了二十分钟,厅堂里还是静悄悄的,并无小妖兽茶茶的踪迹,和我躲在一起的苗珊瑚和室童有些沉不住气,轻声道:“办法可行吗?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或许是它比较机敏,察觉到了我们的呼吸声。”我把声音压的很低,“但是,在面对美食的诱惑时,它会忽略周围环境潜在的不利因素。”
“那为何它还不出现?”苗珊瑚道。
“别急,再耐心等等。”我伸了个懒腰。
可我忘记了这是在日料店东边的一个黑暗角落,盛着食盐的瓦罐就在旁边的榻榻米桌上,忘记苗珊瑚和室童就在我身边,我垂下的右手刚刚抬起,就似乎触碰到了不该触碰的东西。
“林越,你摸我屁股!”苗珊瑚低声嘶吼着。
“我没有······”做了错事还不敢承认,就会如此狡辩,我现在就是这个样子,“可能是室童摸的吧!”
“我才没有,不要嫁祸给我!”室童很冤屈地辩解。
“室童的手可没有那么大。”苗珊瑚一拳擂了过来。
我的胸口被打中,一口气上不来,我边咳嗽边坦诚认错:“是我,但我只是不小心碰到,并非有心的。”
“早这样说你就不用挨这一下。”苗珊瑚气乎乎的,“最讨厌不敢承认错误、没有担当的男生。”
我想到刚刚苗珊瑚说的一句话,颇有歧义:“你说室童的手没有那么大什么意思,莫非以前室童摸过你的······”
话未说完,我又挨了苗珊瑚一拳。
苗珊瑚还要继续动手,突然厨房的帘子动了一下,接着有东西遛了出来,经过地面,发出轻微摩擦声。
慢慢的,清光映照下,宛如鼹鼠的小兽茶茶从厨房里走出来。
它边走边抬起头,闻闻嗅嗅,来到厅堂后,嗅到了瓦罐里食盐的气味,以女孩的声音说道:“在这里。”
张开嘴巴,吐出百余根红色的舌头。
这些红舌头分别飞向四个瓦罐,舌头伸进去,吸食食盐。
我、苗珊瑚还有室童探出脑袋,静静望着眼前震撼人心的场景,与此同时,躲藏在日料店南边的荻原清溪、荻原明菜和荻原清香以及躲藏在北边的阿菊和阿樱还有躲藏在西边的百里明承和郭镜瞳也都露出身影,我们看着那些舌头,虽然近在咫尺,想要出手,但还是忍住了。
直到四个瓦罐里的食盐被吃光,舌头准备收回去时,我才喊道:“动手!”
我们一涌而出,纷纷抓住茶茶的舌头。
日料店里灯光再度亮起时,肚皮滚圆的茶茶被拽住众多的舌头,无力挣脱了。
我从身上取下一根对付小妖的红线,又名缠魂丝,轻轻一甩,系在茶茶身上:大家松开舌头,茶茶也无法隐身逃走。
“荻原纱优从此就不会再受妖兽骚扰了!”荻原清溪夫妇感慨道。
“多谢你们!”荻原清溪和荻原明菜鞠躬道谢。
“多谢!”荻原清香、阿菊和阿樱也深深鞠了一躬。
因夜已经很深,我等没有再耽搁,就向荻原清溪等辞别出来。
······
细雨靡靡。
学校外面那条街道,还有很多店铺没有打烊,灯火阑珊。
我、百里明承、苗珊瑚、郭镜瞳和室童撑着伞,走向妖怪管理局,因为时间很晚,学院大门已经关闭,百里明承和郭镜瞳无法回宿舍,就只好到我那里对付一晚,幸好妖怪管理局二楼卧房充足。
茶茶被红线牵着,走在旁边,红线的另一段在室童手里。
茶茶不过是个小兽,没有眼睛,全身无毛,活像个大号的鼹鼠。而且它走起路来,常常走到别人的道上去,不是踩到我的脚,就是挡在苗珊瑚前面,甚至撞到室童腿上,有的时候干脆走到雨伞外面,雨水打湿了身体。
室童总是蹲下来,摩挲它的身子:“茶茶姑娘,请你走这边,再往那边走就要走到沟里去了!”
从茶茶吐出舌头的根数,断定它已经活过百余年,可在它们族类的世界里,那还真的相当于一个小姑娘的年纪,是年月里的春天,是年轻的雪山,是千年才会干涸而如今刚刚有水流淌百年的河流。
室童应该称呼它为茶茶姑娘,而非茶茶奶奶。
它虽然有点头晕眼花,弄不清楚方向,可在墙壁、地下等不需要视力的地方可是如鱼得水。
苗珊瑚和郭镜瞳冷眼看着它,想起它对荻原纱优做的事,多想拦住室童,让茶茶一不小心走到下水道里,不管是被淹死,还是喂了老鼠和蟑螂,都好过再看见它。
茶茶小妖怪,口有红舌,能尝世间百味,食盐,食人生气。
“你这样的妖怪,实在让人恨,真的应该见一只杀一双。”郭镜瞳用脚踢了踢茶茶,“你是想要被打死,还是想要喂乌鸦。”
“我不想死,也不想喂乌鸦。”茶茶以女子的声音道。
“因果懂不懂?”苗珊瑚撑着伞,弯下腰,双手搭在室童的肩膀上,“你做了很坏很坏的事,就应该受到惩罚。实不相瞒,像你这样的小妖怪真是应该见一只杀一双。”
翻了下手,又在室童的脖子上做出了“斩”的动作。
“没错。”室童附和,不过马上道,“珊瑚姐姐,你这些话不是对茶茶说的吗?干嘛把动作用在我身上。”
“我只是做个示范。”苗珊瑚微笑。
“什么示范,你就是欺负我。”室童有苦无处说。
“就是欺负你,再不欺负,你就长大了。”苗珊瑚不无爱怜之意。
“我还要好多年才能长成大室童······”室童体会到珊瑚姐姐话语里的爱怜之意,语气也柔和下来。
茶茶没有理会苗珊瑚和室童斗嘴,说道:“你们真的那么想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