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芝堂,黄庆云在内堂里焦急地左右踱步,地上是被他打翻的茶水,此时的黄大官人,便有再好的养气功夫也坐不住了。
直到管家从外面滑了进来,被他一把揪住:“可曾查到些什么?”
管家气喘吁吁地摇头:“老爷,送往竹海县和宜宾府的信鸽都飞回来了,没打听到这两个道士的消息,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真是废物。”黄庆云一脚把管家踢开,更加急躁地踱步。
管家试探着问道:“老爷,只是两个来路不明的道士,有些武艺在身上罢了,你从府里调三十个护院给我,我去把他们全部做掉。”
黄庆云怒骂道:“就是因为来路不明,大官人我才会忌惮,我怕的是两个道士吗,我是怕他们背后的势力。”
“老爷,您说什么,他们背后能有什么势力?”
听到管家疑惑的发问,黄庆云不耐烦的摆摆手:“算了算了,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你下去吧。”
和管家的眼界不同,黄庆云有个在仙府“青城派”修行的弟弟,他知道这凡人市井背后,隐藏着怎样一个世界。
黄庆云的弟弟外出求仙问道之事在紫竹镇广为流传,如果那两个道士只是凡人,并不知道修行世界倒还好,可如果对方明明知道宝芝堂的背后站着青城派,还敢明目张胆的和黄庆云作对,那事情就不对劲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大官人我亲自出马去试探一二。”
于是黄庆云换了身简朴布衣,把折扇一丢,独自出门往东镇口去了。
日薄西山,镇东口,此时的医棚依旧人满为患,在秦安仁的反复劝解,并保证明天还在这里继续看病后,那些没病的、病症稍轻的百姓才肯离开,只留下几个重病的患者继续医治。
不远处的江边,李玄浪正在重明的指导下练习着基础剑术,明天可就要向独孤长老汇报学习进度了。
“你学起剑术来比阿苏木还要慢,就是因为你在江湖仗剑远游的时候,积累的太多用剑的坏毛病,这些毛病已经成了惯性,你不要想之前,只记我现在教给你的。”
重明拿着之前从戏院买来的浮尘,如同鞭子一般打在李玄浪的身上,而李玄浪则拿着那口软剑,舞得晃晃悠悠。
“你这口剑有问题,这么软的剑,施展招式自然会受到影响。”
重明又是一浮尘刷在了李玄浪身上,疼得后者龇牙咧嘴:“人不行别怪路不平,好好练!”
“见过两位仙长!”背后传来一声呼唤。
两人回头,见到了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人,额头方正,留着三缕长须,俊逸非凡。
“先生是?”
李玄浪还不曾见过黄庆云,所以认不得来人,而重明理论上也是没有见过黄庆云的,自然也没有说话。
“在下是宝芝堂的掌柜,姓黄名庆云,医棚的那位秦神医,是我父亲的徒弟,我的师兄。”
黄庆云自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在事情发生后异常冷静,现在亲自出马也并没有直接去找秦安仁,直接直奔问题的关键,那两个搅局的道士。
“我当是谁,原来是能把猪皮熬成龙鲸皮的宝芝堂黄大官人。”
来者不善,重明可不会因为黄庆云彬彬有礼就对他客气一分。
黄庆云也不狡辩,这两个道士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仓库中真的药材全部搬走,当然也知道他卖假药的事情。
他拱手抱拳,直接进入主题:“我三弟拜入仙府【青城派】求道,曾对我讲,世上有仙修能控人心魂,隔空取物,我原本是不信的。见到两位仙长的手段之后,我终于是信了。”
说完之后,黄庆云便不再说话,十分恭敬地低头行礼。
重明和李玄浪都面露疑惑,不一会,李玄浪通过传信符向重明无声地传递着消息。
“黄庆云是明显知道修行界的规矩的,他把青城派摆出来,是在试探我们呢,要是我们说是蜀山仙剑派的弟子,他估计就要直接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罪行了。”
“那就示敌以弱,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重明在传信符里面发完消息之后,忽然往前走了两步,扶住黄庆云的双手,激动的发问。
“青城派,莫非是道庭七十二地府之一那个青城派吗?”
黄庆云听到重明的语气,眼睛微眯,便有了猜测,收回抬着了双手,慢声说道:“在下也不知,只听我那弟弟说过,若有急事,可差人往西北边三千里的青城洞天送信。”
“哎呀呀,这是误打误撞,伤了自己人呀!”
李玄浪也认得了重明的意图,连忙上前几步,拱手道:“大官人莫怪,要是知道令弟是青城派的道友,我们二人岂会冲撞了玄门子弟。”
“两位仙长莫非也是青城派的?”此时的黄庆云也是一副惊讶的表情,拱手发问。
重明和李玄浪默契的对视一眼,有些尴尬的笑着,并不答话。
“莫非是门派中有什么禁忌,不能对外讲吗?我三弟也曾对我说,不可叫寻常百姓知道他所在的仙府。”
在黄庆云的一再追问下,李玄浪答道:“我师兄弟二人的门派在北方,叫做云山门,离蜀地遥远,想必黄大官人是没有听过的?”
黄庆云回忆了一番,说道:“虽然不曾听过,但既然是云山门的仙长,我黄家理应代表青山派招待一番,天色已晚,不如两位道长随我到宝芝堂休息?”
说完,黄庆云又故意把头撇向了医棚,说道:“我那个师兄……”
李玄浪连忙解释:“是我两个误打误撞,跑到了竹林中的一处小院,听了那个老倌的谎话,这才有了今日冲撞大官人之事,大官人放心,我两人这就去把医棚砸掉,把那个老倌绑到大官人面前。”
说完,李玄浪就拉着重明往医棚走,而黄庆云则是面带微笑,留在原地。
走出十几步,李玄浪小声问道:“你说那个黄庆云信了没有?”
重明回道:“半信半疑,他肯定还会试探。”
一边说,重明一边从李玄浪腰间抽出一把钢刀来——他是一直带着这十八般兵器的。
手中火光闪烁,几个呼吸之后,重明就塞给李玄浪一块发烫铁制腰牌,刻着精美的道门图饰,上面写道:云山观李玄浪。
“我先炼制两块腰牌,等着找机会再迷惑这个黄大官人一波。”
“等等,那我们现在真要把秦神医绑到黄庆云面前不成?”
“这是个问题,你刚刚在黄庆云面前夸海口,劝降秦神医不行吗?”
……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重明和李玄浪一左一右,架着面色铁青的秦安仁,鼻青脸肿的徒弟和药童、护院跟在后面,到了黄庆云面前。
“是我们二人误信了这个老头的谗言,才闹成了今天的误会,请大官人明察。”李玄浪站定拱手。
黄庆云故作惊讶,一把拉住秦安仁的手,痛心疾首:“师兄,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头发都全白了,我不是让他们好好照顾你吗?”
“哼!”秦安仁冷哼一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什么要杀要剐,都是误会,看在云山门两位仙长的面子上,我既往不咎。今晚我请客,请几位到宝芝堂喝一顿酒,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对对对,都是误会。”李玄浪连忙补充。
“两个不孝徒弟,还不扶好你们师傅,两位仙长,我们这就去宝芝堂做客。”
黄庆云两只手各拉住重明和李玄浪,十分欣喜地往家中赶去。
“大官人仁慈,搁在戏院里,这也是个大团圆结局呀。”
重明努力露出真诚的笑容,心中则是在吐槽,演戏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