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下山游历的道士,要去香客家中做一场消灾祈福的法事,缺了一些法器,特来贵地求购。”
重明说瞎话那是张口就来:“戏院的服饰、剑器常常扮做英魂鬼神,沾染了神气,我等只需要稍加炼制,就是上乘的法器。”
听说面前的两个道士也是做的消灾祈福,班主马汉顿时来了兴趣:“好说好说,我带两位去仓库,看上什么直接挑便是。”
路上,李玄浪向马汉问道:“我们刚刚远远地看见了戏台上的游神,讲的是关老爷斩妖除魔的故事吗?”
马汉点头笑道:“两位道长应是从外地来的,不晓得我们紫竹镇的习俗,我们镇上有许多人是甲子年前从蛮州、雷州两地逃难而来的灾民。
我祖上就是雷州人,据说当时妖魔穷追不舍,一直到了紫竹镇的东镇口,整个镇子饥荒不断,瘟疫横行。
在老镇长的鼓舞下,我爷爷带人在六月初一那天演起了雷州的游神大戏,请诸天神灵下凡巡游凡间,斩妖除魔,消灾解福,从那之后,果然镇上百病退散,衣食渐足。
游神戏渐渐也就成了镇子上的习俗,从我爷爷那辈起,每年六月初一就是镇上的游神日,我家的戏班也要提前半个月关门排练。”
“小小的紫竹镇,传奇颇多。”重明听得津津有味。
“到了,两位道长尽管挑。”
马汉推开仓库的大门,四条架子上整齐的摆放着戏服和演出的道具,刀剑、浮尘、马鞭应有尽有。
一边往里走,李玄浪小声和重明嘀咕:“你不会真想穿戏服吧,我觉得穿上戏服并不会让你像得道高人,只会让你像跳大神的。”
重明提起一杆浮尘,从李玄浪面前挥舞而过,笑道:“我外貌年纪太小,用你们的话来说,是个瓜娃,怎么包装也无济于事。
倒是你可以变成得道高人,我可不仅仅是炼丹术学得好,炼物诀也不赖。”
重明背着仓库门外的马汉,一股炽热的灵力从他手上向浮尘上过渡,浮尘上立刻闪耀起起夺目的光芒。
“二品离火,你几时学会的?”
李玄浪只是诧异了一瞬,便恢复了正常,重明经常使出一些超越练气境的二品道诀和剑法,在他面前从不掩饰,渐渐也习惯了。
“随手炼制一品法器,不值一提,你虽然带了这么多兵器,但没一件能用来装饰自身的,倒是叠在一起像个货郎,拿着浮尘。”
重明把浮尘丢给李玄浪,又在货架上取出一件异常华丽的仙人服饰,绣着龙凤呈祥,点缀山河浩瀚。
“这个好。”重明顷刻炼制完毕:“大将军,穿上看看。”
李玄浪也来了兴趣,卸下身上的十八般兵器和布衣道袍,披上仙衣,拎着浮尘,顿时变得容貌昳丽。
“果然是人靠衣装,再把这些太过华丽的珠花和红缨去掉,这就像得道高人了。”
李玄浪跑到立身镜面前左照右照,感觉十分新奇:“这下看上去比独孤长老都更像衍道真人了。”
“就是表情还有些猥琐。”重明适时补充,李玄浪顿时轻咳一声,不苟言笑。
重明则是到另一边的架子上,取出装饰精美的一口软剑,配在腰间,又扯出一套戏服,向李玄浪问道:“你看这套如何?”
却是一套书生衣袍,只因为是戏服的缘故,多了一些点缀和装饰。
“这下你就更像是我的随从了。”李玄浪哈哈大笑。
重明也是毫不在意,将软剑和戏服炼制一番,穿到了身上。
仓库外,马汉守在门口发呆,心中还在推演着六月初一游神大戏的剧情,忽然仓库中走出两个容光焕发的仙人出来。
一个仙衣披霞,浮尘挥荡,仙风道骨。另一个白衣书生,腰配长剑,少年意气。
“两位道长?”马汉试探着问道。
“班主,贫道只取这四样东西,你看要多少银钱?”李玄浪语气缓慢,故作高深。
马汉顿时乐了:“两位穿的都是《天官志》中的戏服,这位道长穿的是天帝的衣服,小道长身上则是文曲星君的装扮,我这戏院中也只有这么几套,浮尘和软剑倒是不值钱,收你们五百枚贞元通宝吧!”
“这不比宝芝堂的一副药便宜。”李玄浪痛快的付了钱。
马汉咂舌叹气:“谁说不是,这年头,镇上的人可不敢生病,便是没病的,看到宝芝堂药方的价钱也要吓出病来!”
重明和李玄浪对视一眼,马汉也是紫竹镇的人,不如也问问他关于宝芝堂的事情。
“班主,我在外地也听过宝芝堂的好名声,来到紫竹镇却发现百姓是苦其久也,能否给我二人讲讲其中的缘由。”
马汉点头,说道:“两位道长吃过午饭了吗?不如一起用饭,边吃边讲。”
“那就更好了。”重明两眼放光。
戏院后院的食堂中,李玄浪、重明、马汉围坐在一张小木桌边上,桌子上摆着三菜一汤,还有一盆热腾腾的米饭。
“两位道长见谅,我家祖辈唱戏,吃不得伤喉咙的油辣,所以饮食清淡了些。”
重明和李玄浪道了一声谢,立刻端起米饭扒了起来,仿佛今早没有吃过早点一般。
“多谢班主款待,也请班主给我们讲讲这宝芝堂的故事!”重明难得在别人家吃饭,吃相收敛了许多。
“黄老太爷是个大善人,六十年救过我爷爷,镇上的人大多受过他的恩惠,他老人家在世的时候,那宝芝堂的药价格连现在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马汉夹了一口菜,又忽地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可他儿子黄庆云不是个东西,简直是丧尽天良!二位道长知道星森吗?”
“当然知道,蜀南竹海再南边就是星森,毗邻着蛮州和南诏。”李玄浪回答。
“宝芝堂既有坐堂的大夫,也直接卖药材,整个竹海县乃至宜宾府的药材,大多都是由宝芝堂提供。而宝芝堂的药材都是产自星森的。
黄老太爷去世后,黄庆云对外宣传,星森中的药材产地有凶兽盘踞占领,他们派出去的人手采不到草药,药材的产量不足原本的十分之一,所以看病吃药的价格自然就要往上涨!
话是这么多,可谁知道那所谓的凶兽是真是假,从紫竹镇到星森要穿过千里竹海,药田的路线也只有宝芝堂一家知道。
这段时间,我们镇上的猎户还约着着去星森探探究竟,想把那所谓的凶兽灭掉,让药材的价格降下来。我看呐,那所谓的凶兽就是宝芝堂编出来的。”
重明皱眉道:“可是这九州内外能种出药材的不止星森一个地方吧!何况紫竹镇航运发达,不能从宜宾府之外的其他城镇购进药材吗?”
马汉更加义愤填膺,拍桌道:“偏偏整个宜宾府的药材买卖生意都是被宝芝堂操控的!
镇上所有的郎中大夫都是宝芝堂的,百姓不懂医术,哪敢胡乱买药吃药,至于外来的游方郎中,受到宝芝堂的排挤,更是待不下去。
好几两银子一副药,我们也是敢怒不敢言,生病了总得治不是,去土地老爷那里磕上几个头只是求个心安,总不能指望病就能真的自己好了……”
一顿饭,马汉骂了半天,临走之前还对着重明和李玄浪特地嘱咐道:“两位道长只是做个法事还好,要是真会炼丹救人,保不定宝芝堂要找二位的麻烦嘞!”
走到大街上,重明向李玄浪问道:“我们从班主这里已经得到足够多的情报了,还去严虎家吗?”
李玄浪咬牙道:“当然去,不能偏听偏心,医者仁心,我们也要多方求证,如果那宝芝堂真是奸商……”
重明抽出剑来,将一只吸饱血,慢悠悠飞着的蚊子斩成两段,态度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