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宾府城是一座方圆十几里的大城,坐拥数十万人口,号称万里长江航运第一站,合江门的三江码头是金沙江、岷江汇合成长江之地,场景蔚为壮观
江岸的码头上,人声鼎沸。船夫们正在忙碌地装卸货物,他们的吆喝声、号子声此起彼伏,与江水的波涛声交织在一起。
“重明,李玄浪!”
刚刚来到码头的两人忽然听到阿苏木叫唤的声音,往江面上看去,这才发现李遁一和阿苏木在一艘客船上和他们挥手。
“嘿,我们去李庄镇,可以坐客船,你们两位无常得往南走,估计得买两匹马。”
眼看着阿苏木和李遁一的船渐渐远去,重明一拍李玄浪的大腿:“让你好好修炼到紫府境,我们就能御剑了,结果修行了一个月才练气六层,还不如你散功之前呢。”
这处码头灯火通明,来往商客不绝,自然也有卖马的小贩。
李玄浪立刻和小贩攀谈上,回头对重明没好气说道:“你小子被诸葛长老夸赞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才,一个月也不就是练气六层,还不是要和我一起骑马。”
“那是我不想修行太快,让你产生心理落差,觉得不配做本魔尊的大将军。”
“是是是,大将军只需要好好修炼,但魔尊要考虑的事情就很多了。”
重明乐得哈哈大笑,对于他来说,修行的速度完全没有意义,一步一个脚印,加深自己对大道的理解,让自己彻底掌握体内的庞大力量,这才是正道。
不多时,两个人就骑着马大摇大摆的往南边的官道出发。
随着时间推移,灯火渐暗,月光却越发明亮,房屋和人烟稀少,蝉鸣和蛙叫却热闹了起来,两人已经进入连片的竹林中。
“要走上两百里才到竹海县,《九州地理志》记载,蜀南竹海连绵千里,竹海镇背着着这片竹林,也是极其富庶的,还有一桌筵席,叫全竹宴。”
重明整个人平躺在马背上,闭着眼睛,双手垫着后脑勺,翘着二郎腿,好似躺在床上一片舒坦,任路况怎么颠簸都无事。
再看李玄浪,在马背上坐得端正,有些紧张的看着竹林深处的黑暗。
“你个瓜娃,深山老林之中多的是妖兽强盗,你还是打起几分精神,要是正好一支箭镞射过来,给你射了个透心凉,我会愧疚的。”
“那到了城隍老爷那,本魔尊就要告你一个护驾不严之罪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李玄浪有些嘘唏,说道:“我跌宕漂泊三十年,只是一个江湖上不入流的侠客,忽然就成了蜀山的弟子,也该和家里面送封信的,只是提笔情怯,你说我该写些什么?”
重明撇嘴道:“我又没有爹娘,怎么会知道要给父母写什么。”
李玄浪一时语塞,拱手赔笑:“小的不识抬举,冲撞了魔尊大人,还望魔尊宽宥则个。”
重明哈哈大笑:“好说好说,要不是你把我挖出来,指不定我还要沉眠多久,你是我钦封的大将军,那令堂就封为一品诰命夫人,令尊封为魔界第一大护法。”
说到这里,重明忽然起身拍手,笑道:“你在信里可以把这两句话加上,本魔尊说到做到。”
李玄浪拱手婉拒:“那我爹和我娘大概会以为儿子修仙求道中了邪吧!”
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
李玄浪对自己挖出来无父无母的“魔尊大人”一直是照顾有加的,古藤村幻境时先把重明藏了起来,才现身与群妖厮杀。
虽然后面证实了自己是个废柴,而重明才是万中挑一的天才,但他一直觉得自己对于重明这个满嘴胡话的小孩是有一定监护义务的。
而对于重明来说,这个三十岁,在村子里高喊我有一个梦想的男人,现在也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此时望着月光与竹影,重明放声大笑,吟诵起了古文。
“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李玄浪同样哈哈大笑,喝了一口五粮液,将酒瓶递给重明:“喝点。”
重明接过酒瓶,一口烈酒入喉,面色酡红,目似明星。
“大将军,你说张怀民那晚究竟是睡了还是没睡?”
“张怀民与苏轼皆是被贬黄州,那元丰六年之时,苏轼到黄州已近两年,以东坡先生的豁达,想必早已对贬谪释怀。
倒是张怀民初到黄州,连个落脚之地都没有,只能在承天寺中过夜,极有可能失眠,东坡先生是借此宽慰友人。”
“言之有理!”
忽然,变数横生。
黑暗的竹林中,忽然窜出一道虎背熊腰的身影,黑袍蒙面,拦住了重明和李玄浪的路上。
只是似乎窜出来的时候,用力过猛,一个踉跄,跪倒在两人马前。
“这位壮士,何必行此大礼。”
李玄浪虽然没有重明的魔尊之瞳,但也能看出前面是个肉眼凡胎之人。
蒙面大汉翻身而起,抽出腰间的菜刀,大喊道:“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如不应允,我一刀一个,管杀不管埋!”
重明和李玄浪沉默良久,最后实在没绷住,放声大笑,前仰后合。
“还敢笑,快把财物拿出来,没有钱就留下马,我保证不伤你们的性命!”
大汉挥舞着菜刀,声音越发震耳。
重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取出传信符,在“魔尊和他的跟班们”的群聊里发出消息。
“家人们,半路上被没有修为的土匪劫道了,怎么办,急,在线等。”
李遁一冒泡:“你们好快,我和阿苏木还在船上。”
马尘:“不要戏弄,拿下送交官府。”
“收到,马尘师兄。”
这边李玄浪刚刚回复完,重明撇嘴道:“那多没意思,你忘记我们此行的身份了吗?”
那名大汉就这么被丢在一边,更是气急败坏,颤颤巍巍的举着菜刀:“你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昨天杀了三百多个过往的商客,侮辱了一千多个良家妇女,老子蜀道山,一!”
大汉正吼着,忽然一阵冷风掠过,飞沙走石,风沙吹进大汉的眼睛,他下意识低头揉着眼中的沙子,半个呼吸后再抬头时,忽然一个激灵。
两匹马上的道士已经消失不见。
原本那个少年变成了白衣高帽,手持哭丧棒,头顶“一见生财”的白无常,吐着长舌对自己发笑。
那个沧桑道士则变成了黑衣高帽,手持勾索,头顶“天下太平”的黑无常,面容狰狞可怖。
重明挥动哭丧棒,嘿嘿笑道:“阴司有序,亡法无情。”
李玄浪将勾索甩出,冰冷道:“地狱无门,黄泉可渡。”
大汉一个愣神,完了,这是打劫到黑白无常身上了,这回非要下地狱剥皮抽筋不可,当场吓得大小便失禁,晕了过去。
“不错不错,挺像这么回事的!”重明和李玄浪击掌。
“那个土匪怎么办?”
“当然是送到官府了,总不能真给魂魄勾出来吧,前面马上就到紫竹镇了,直接送到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