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的一处山谷中，夜雨潇湘，电闪雷鸣。
胡子拉碴的秦轩喝得乱醉如泥，躺在一块大石上，任由全身被雨淋湿。
绝世天赋，绝世天赋！
少年时在家族中遭受的冷眼，九州游历时遇到的追捧。
对司马衍的维护包庇，对山野少年的漠视。
慷慨赴死的老头马尘，关键时刻被自己出卖的剑胎李遁一，用生命救下自己的南疆少年阿苏木，最后变出仙术的沧桑男人李玄浪。
“究竟什么是对错？什么是真理？什么是初心？”
一道道光影在他脑海中划过，他只觉得头疼欲裂，将烈酒大口大口灌入喉中，只想求得一瞬的麻痹。
“怦！”
照亮世界的光明转瞬即逝，随后震天的雷声在秦轩脑海中炸响。
“啊！”秦轩痛苦的睁眼，却在夜雨和闪电中，看到了一道人影正俯身盯着自己。
“张尘？”
看清来人之后，秦轩忽然惊醒，有些颓废的说道：“好巧，竟然在这里相遇。”
张尘有些玩味的笑着，说道：“这不是陕州秦家的绝世天才吗？怎么像一条死狗一样趴在路边。”
秦轩也不在乎张尘的嘲讽，低声摇头：“和你这个笑话比起来……呵，五十步笑百步，不比也罢。”
张尘却不以为然，抽出腰间利剑来：“我此时如果砍了你的头，丢回秦家，你那些堂兄弟们，一定会十分开心吧。”
“就凭你？”
秦轩不以为然，他是练气五层，张尘也是练气五层，但他不相信自己一个从小在修仙世家长大的，比不过一个只会吹牛的山野村夫。
“唰！”一道剑气划过，秦轩险之又险的躲过，翻身跌下巨石，与张尘拉开距离，半跪在泥地里，大声喝道：“你疯了？”
张尘站在巨石上，居高临下，举剑指向秦轩：“你看我像是在和你开玩笑吗？”
“怦！”
又是一声惊雷炸响，秦轩缓缓站了起来，冷静说道：“或许我那个堂兄给了你一些好处，让你杀了我，但你想过没有？
秦家一旦得知此事，我那个堂兄最多被关几天禁闭，但秦家为了他们的脸面，却绝不会放过你！”
张尘哈哈笑道：“错了！那几位长老认为你天赋太高，如果因为入门考核的事情记恨上蜀山，将来必成大患，所以让我来除掉你。”
“让你？”秦轩皱眉。
“我上面有人，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
张尘猛地向前斩出一剑，直接在夜雨中劈开一道帷幕，秦轩再次往后暴退，躲过这一剑，十分惊讶得看着张尘：“《蜀道剑经》中的一剑当关？”
秦轩在虚游梦境中见马尘施展过这一剑，错不了的！
“我上面真有人！”
张尘手中长剑如长龙出海，凌厉的剑气直刺秦轩，后者不避不让，双拳紧握，猛地迎向剑锋。
剑与拳的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声，雷声与剑气交织在一起，震得周围的山石都在颤抖。
“你？”仅仅两次交锋，秦轩大为震惊。
他出身于修仙界赫赫有名的陕州秦家，从小接受的教导不比一般天宫地府的弟子差，这套拳法他从三岁开始练起，年轻一辈中鲜有敌手。
游历江湖以来，唯有在虚游梦境中的李遁一斩出的惊天一剑，能够在技艺上超过他。
但此时此刻，张尘的剑术不仅远在他之上，甚至比李遁一更强。
一个错身，拳头擦着张尘眉角划过，但张尘手中的剑身如毒蛇一般缠绕上了秦轩的手臂，任由秦轩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剑锋更是直扑他的双眼。
“吒！”秦轩口中发出一声怒吼，化作滚滚雷声，震退张尘。
饶是如此，秦轩的手臂已然被划出一道毒蛇缠绕一般的狰狞伤口，鲜血涌出，融入浓浓雨色。
“这一招叫百步九折，想不到你还留了一手音道法术。”张尘将剑抖直：“下一招你必死无疑。”
“六龙回日！”
“跑！”不等张尘施展剑术，秦轩转身夺路而逃，不管张尘如何掌握如此高深的剑术，但张尘说的不错，下一招他必死无疑。
“往哪逃。”
张尘追逐着在雨夜中逃窜的秦轩，任凭秦轩如何加速，张尘的身影就如同展开双翼的蝙蝠，施展在他身后三丈。
“够了！”
随着灵力和气血不支，秦轩转身怒视张尘：“蜀山的心胸如此狭隘吗？你们宁愿让阿苏木那种可能一生都无法突破紫府境的平庸资质加蜀山，也不肯让我入门，反倒害怕我记恨蜀山，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张尘冷笑：“秦轩，你这样势利眼中长出来的人还不懂这些名门正派吗？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认栽吧！”
“我难道会这么甘心的死吗？同归于尽吧！”
秦轩一声大喝，灵力开始燃烧，身上蒙着一层金光，在夜雨中蒸腾起无数热气。
“可笑！”张尘手抚长剑，同运灵力，剑式准备到一半，却见秦轩再次转头就跑。
张尘灵力顿时一滞，秦轩借机拉开距离。
奔跑的路上，一块石檐下，一个扎着牛角辫的孩童正在躲雨。
秦轩狂奔而过，与幼童好奇的对视一眼，一个呼吸的功夫，张尘赶上，一剑抹过幼童的脖子。
“你！”秦轩睚眦欲裂，再次停住身形：“你真的疯了！”
张尘的剑直接迎面劈向秦轩，后者挥动还完好的左臂，剑光在空中轮转，一个照面，秦轩的左臂被直接斩断。
秦轩却丝毫不退，半空中一口咬向张尘的耳朵，却被一掌抽飞出去，秦轩在泥地里半跪住身形，双目发红死死盯着张尘。
“你不该杀凡人，这是太上道庭的底线！”
张尘轻蔑笑道：“南疆十万大山中的妖族屡次掳掠雷州、蛮州、南诏的平民百姓，近百年来被妖魔吞吃圈养的凡人何止百万，道庭对此不闻不问，我随便杀个凡人怎么了？”
“你？”
“你什么你？装得这么清高，马尘死的时候你在哪呢？李遁一死的时候你怎么不愧疚？阿苏木竟然愿意救你这种人，我呸！”
“我……”
张尘几句话，秦轩的气势顿时落了下来，用力举起的右拳也缓缓放下。
“哎，几句话就给你说得不想活了，也好也好，我成全你，赶路要紧，还有很多人要处理呀，哎，这个小孩怎么处理，扔进山里喂狼吧！”
张尘先是走到一边，把幼童的尸体拖入雨中，嘴里碎碎念道：“瓜娃在哪躲雨不好，偏偏跑来这，这下好了，看见不该看的，死了吧！”
秦轩痛苦的皱眉：“你难道没有一点共情之心吗？”
张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哥，你以为好人这么好当的吗？坏人可以不择手段，不顾凡人死活，好人却要处处顾虑，甚至是为凡人而牺牲！
人家马尘做得到，阿苏木做得到，李玄浪做得到，可你做不到！
世上的人啊，多的是强者欺凌弱小，下位者趋炎附势，宽心点吧，世上好人只是少数，而且没好报啊！”
“等我先去处理一下这个瓜娃的尸体哈，你别乱跑，遇到一个凡人我杀一个哈。”
张尘扛着幼童转身走了两步，忽然觉得身后一阵热浪袭来，转身便是一个拳头印在自己脸上。
“唔！”
张尘被打的七窍流血，脑子就像是被斧子劈开一般混沌，拉开距离，望着浑身散发金光的秦轩。
“好家伙，竟然临阵血脉突破，有点小说主角的意思！”
张尘抽剑迎上独臂扑来的秦轩，三五下就跃上了山谷崖边。
“你说的对，但是我还是想做个好人！”秦轩仰头怒视张尘，眼神中金光迸发。
张尘又是笑出声来：“想明白也挺好，不过前面有个村子，我现在就去把人全部杀光，让你看看好人有多难当。”
等张尘飞掠出去，秦轩忽然转头对着谷中大喊：“张尘，你回来，我把人头给你，你不要乱杀无辜！”
“哈？”张尘又从夜雨中跑了回来。
“你说什么？我现在打不过你，但你追不上我，你完全可以跑的！”
秦轩吸了一口气，说道：“那名蜀山弟子牺牲自己救了阿苏木，阿苏木在虎口下牺牲自己救了我，现在我该来救这个村子的人了。”
“白痴，以为我会留手哈！”
一剑划过脖颈，秦轩微微闭上眼。
“嗯？”秦轩睁眼，看着面带微笑的张尘，忽然想到了什么：“这不会是？”
旁边那个幼童凑了过来，把秦轩吓了一跳：“不错，大哥哥，这是对你加入蜀山的考验。”
秦轩：“呵呵……”
张尘拍了拍秦轩的肩膀，笑道：“早就和你说过了，我上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