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照得人汗流浃背。
人群中不知谁高呼了一声：“是虎县长！虎县长来收我们的命了！”
立刻引起一阵哗然。
一个穿着粗布衫的老妇，哭喊着扑到尸体前，又被那死状吓到，跪倒在血泊中，大声哭嚎道：
“我的儿！我年余四十才产下的好儿啊……你怎么死得这样惨？没了你，娘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罢，那老妇一头撞向石案，死了过去。
陷入短暂的寂静。
许久，人群中响起小小的哭声。
有妇人捂住小孩的眼睛，一脸不忍。
有男人握紧双拳，义愤填膺。
李桐纵使见过许多具尸体，但却从没有哪一具，如这几具般死状惨烈。
以往妖魔杀人大多只是吃，可今日却近乎虐杀！
这是一种恐吓，亦是一种报复！
更是一种宣战！
它在说，梨县百姓的活路到头了。
……
此时，许异正于院中打坐。
双目微合，呼吸平缓。
自从布衣境达到十阶后，他发现自己仿佛进入了一个瓶颈期。
这几日，他每至深夜，便前往“灵虚结界”之外，杀小妖，攒修为。
又借了那五个散修的低阶功法，尝试修炼。
可无论往其中再注入多少修为，境界都无法再得到突破。
他与蕴气境，就像是隔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每每要触碰之时，就会被弹回来。
修炼不得其法。
听着院中那六人练习剑阵的“铮铮”声，心中更加烦躁。
腾虎是实境大妖，曾伏杀过蕴气境的李县长。
现在的自己，和它对上有几分胜算？
许异不敢肯定。
此时，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拿着两盏清茶，走到许异身旁盘腿坐下。
顾剑将一盏清茶推至许异身前，又抿了抿另一杯清茶，发出一声舒适的赞叹声：“雨后新茶，不错！”
见许异只是微微抬眼，并不过多理会他。
顾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许大侠，你二十未至，就已修炼到布衣境十阶，已经是天赋异禀，万中无一。须知，练武之事急不得。”
“多谢夸奖。”
许异淡淡回了句，却依旧在内观状态。
他竭力感受着每一根血管中，血液的流动，呼吸间气息的变化，却仍不明白何为“蕴气”，人又该如何去聚气。
只听得顾剑，轻轻弹了茶杯一下。
噔！
茶水表面泛起一丝波纹。
“所谓气，就如这茶杯中的水一般。”
许异的眼睛“腾”地一下睁开了，看向顾剑的眼神中充满了求知与渴望。
顾剑清了清嗓子，笑道：“这茶杯，就如我们的身体一般，身体强健与否，决定了一个茶杯是否能装水？此谓炼体，也称布衣境。”
“而蕴气境，就是往这个茶杯中装水。若是想让一个茶杯装满水，除了将它放在天地灵气浓郁之处，等待露水一点一点凝结成珠。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顾剑拿起茶壶，往杯中倒水。
“若有个茶壶，往其中倒水，是不是就快了许多？我们一般称这个茶壶为，蕴气境心法！布衣境跨入蕴气境，是一道大门槛。需修行完一整本蕴气境心法，才可踏入。”
许异的眼睛亮了：“那我如何去寻蕴气境心法？”
“咳咳！那法子可就多了。”顾剑假意咳嗽了一番，笑眯眯道，“蕴气境心法根据优劣分为五阶，根据品阶的不同在蕴气境打下的底子自然也不同。”
“打个比方，五阶心法蕴出的“茶水”浓度，要比四阶心法更高，因此最好是一开始就修炼最高阶的心法……我目前所知的五阶心法，只在朝廷中流通。”
顾剑偷瞧了许异一眼，继续说下去：
“朝廷每三年，会向各郡县征收一批年轻修士，进行培养。算算也快到日子了……今年的考场大概还设置在平安郡城，许大侠若有意，可在此次事件了结后与我一同前往应试。”
许异垂眸，淡淡道：“多谢告知。”
“无妨，这是我应该做的。不过除去练就心法之外，倒还有一个办法可以突破蕴气境。那便是，在体内提前凝聚出一颗道种！”
“何为道种？”许异皱起眉头。
“三千大道，不论许大侠悟到了哪一条，都可凝聚出属于自己的道种。不过此时太过遥远，据我所知还极少有修士，能在布衣境就凝聚出自己的道种。许大侠眼下，还是先料理了别的事再说吧。”
顾剑施施然一笑，看向院门的方向。
院外传来陌生男子的声音：
“许公子与周公子可在家中？我家老爷就虎妖杀人一事，想与诸位谈一谈。”
院中几人，停了下来，各自对视一眼。
周石回应道：“你家老爷是哪位？”
“梨县江府，江化年老爷。”
……
子规街，江府。
院内陈设简易，皆由木制。
空地上放上了六张竹担架，装了六具破碎的尸体。
鲜血“滴答滴答”落下，浸湿了泥土。
血腥味浓烈！
许异站在尸体前，身体僵硬如木板，一动不动。
这六具尸体中，有两具他认得。
一具年逾六十左右，身材清瘦，蓄一把灰白色的小山羊胡子。小的时候他总是坐在这人的怀中，拔着他的胡子，每拔一根，这人就要大笑一声“拔得好！”。
另一具不过三十出头，长相清俊，生一双狭长眼眸，剑眉入鬓，与许异竟有气分相像。余下三分中，多了些儒雅，也多了些温柔。
两具尸体已死了许久，开始腐烂发臭。
露出的胳膊、脚肘处泛出点点红紫色的尸斑。
肚子被从中间破开，脖子以下无一寸完好之处，仅存两个脑袋的容颜，还算完好。
就像是刻意为之。
既让许异认出两人的身份，又要让他看见两人的死状之凄惨，动摇他的心神。
这两个人，一人名叫许知舟，一人名叫许怀。一个是前身的老父亲，一个是前身的兄长。自母亲身故后，是这两个人将前身拉扯长大。
前身的记忆如流水般灌注到许异的脑中，他明明面无表情，看似心无波澜，但泪水却顺着白皙的面颊，滚滚而下。
“他们不是葬下了，为何会在这里？”
江化年穿着一身粗布长衫，沉痛道：“被那虎妖刨了出来，发现时就已是这样。许异啊！我与你父亲是故交，也算你半个长辈。见此情状……我实在不忍啊！”
江化年垂头，皱巴巴的老脸上，落下几滴清泪。
“我听闻你们联合了梨县众修士，共同抗击虎妖，此乃义举！我府中也有一位修士，武艺高强，有布衣境八阶的实力，希望他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乔青，出来吧！”
话毕，一位身高七尺，手脚宽大，鼻勾铁环的异族男子，赤裸着上身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