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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书本与城市(1 / 1)

夏因没有和家人们一起坐马车,而是独自骑着一匹白马身处王室卫队的队伍中。

经过昨天一晚的休息和休整,王室马车队和旅行者们再次踏上了旅程。那一辆昨天被白袍人弄得侧翻损坏的王室马车也已经被修好了。

众人再次来到大路上,这里的白袍人的尸体已经被野生食肉动物叼走了,只有难以去除的血迹还残留在路面上。

马车夫和骑马的人小心翼翼地拉着缰绳,让马匹慢慢地走以防血的气味刺激到它们。

夏因脱离马车队,骑着马横跨过了道路。初升的朝阳照在的黑色外套和蓝色斗篷上,照得斗篷上由金丝绣成的王室金焰纹熠熠生辉。

这套衣服是艾米莉亚要求他换上的。本来夏因希望至少能继续穿那件从精灵世界带出来的拥有隐藏气息的能力的斗篷,但是艾米莉亚嫌它太朴素了,强制给夏因换上了这件新的蓝斗篷。

夏因在自己之前扎营的地方停下来,把自己的帐篷收进背包里,然后拎着背包返回了队伍。

夏因骑马来到王室马车的车厢旁边。今天马车的窗帘是开着的,所以能看见里面玩了一整晚的露琪娜靠在艾米莉亚的肩膀上闭着眼睛打呼噜;艾米莉亚宠溺地抱着露琪娜,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不被马车的颠簸吵醒;奥德斯坐在母女俩对面靠左的位置上,正在一个本子上写着什么。

这时奥德斯听到车厢窗外传来了越来越大的马蹄声,于是他朝窗外看去,看到夏因正领着一个灰色的大背包在朝这边靠过来。

奥德斯把手里的纸笔放到自己和车厢墙壁之间的地方,朝外打开车厢的门。车厢旁的夏因提起手臂,把背包递到了奥德斯手里。

奥德斯把夏因的背包放在自己右边空着的位置上,在夏因关上了车厢的门后再次拿起纸笔继续写。

时间来到中午,队伍放慢了脚步,人们都拿出干粮来填肚子。

为了避免过于疲劳,马车夫和骑兵们开始交换岗位。奥德斯也主动提出想骑马,所以夏因就把马让给了他,自己在车厢附近下了马。

这时露琪娜已经醒了过来,她已经拆掉了昨天萧墨尘为她缠的绷带,正捧着一本记述了许多名人的风流轶事的书在津津有味地读。艾米莉亚则拿着一本数学书在钻研。

夏因爬上车厢坐好,问车厢旁边正在上马的奥德斯说:“爸爸。那个被我抓住的白袍人,他被关在哪里了?”

奥德斯骑上马,拿起缰绳后转头对夏因说:“他在我们放消耗品的马车里被绑着呢。卫队队员已经对他进行了搜身,不仅去掉了他身上所有危险的东西并且塞住了他的嘴。等回到城里就可以审问他了。”

夏因又问:“他右臂的伤怎么样了?”

奥德斯回答:“虽然没有新的手长出来,但是已经愈合了。估计是使用了魔法吧。”

“是吗。”夏因皱起眉,说:“没有问题了。谢谢。”

奥德斯对夏因爽朗一笑,说:“我们是家人,不用那么客气。”说完,奥德斯甩了一下缰绳,到队伍的前方去了。

夏因目送奥德斯离开,然后拉住车厢的门的把手关上了门。

就在这时,艾米莉亚把书合起来放到自己腿上,说:“夏因,你是不是对能使用魔法的人如此稀少而感到诧异?”

见艾米莉亚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夏因觉得再隐瞒下去也没有意义。所以他点点头说:“在我的认知中,魔法应该是已经惠及所有人类的技术。为什么如今人类对魔法这么生疏了呢?”

“这说来话长。”艾米莉亚把自己腿上的书放到了自己和车厢墙壁之间的位置上叠着的几本书上方,然后从它下方拿出了那本蓝色封皮、有王室金焰纹装饰的书。艾米莉亚翻开那本书的目录说:“这本《迈泰奥拉大陆编年史》你读到哪里了?”

夏因露出厌恶的表情说:“这本书把如今人类遭遇的所有问题都归咎于精灵。它主观的阴谋论思想让我看完‘圣子’拔出谦虚之剑的部分后就看不下去了。”

听到夏因的话,艾米莉亚叹了口气,边摇头边说:“你的看法是对的。这本书从诞生至今一直在遭受学术界的批判。但是对一切都一无所知也不愿去了解并且自以为懂得很多的人们就是很欢迎这种一切坏事背后都有同一个幕后黑手的叙事。所以这本书一直很畅销,甚至得到了王室金焰纹认证。”

艾米莉亚把书翻到了“王国与教团的分裂”的章节。

艾米莉亚把手指放到书上,指着一段文字说:“你看,这里记载了一百年前王国与教团分裂的事。”

夏因从艾米莉亚手里拿过书,强忍住对阴谋论的反感,阅读了起来——

圣子元年。“圣子”萧墨尘阻止人类和魔兽的大规模战争之后,王国和教团对“圣子”的看法产生了分歧。

原本双方都认为“圣子”协助魔兽的行为犯了亵渎罪和叛国罪。但是,“圣子”在战场上同时救助了人类和魔兽。并且他还说了这样的话——“追求更多的想法谁都有。我没有权利阻止它,我所做的也不是为了阻止它。我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世上有许多连应得的东西都得不到的存在。为了保护他们,如果有人上前一步,我就用这把剑来审判他的罪!”

“圣子”在战场上的所作所为打动了许多人。那些人认为“圣子”怀揣着崇高的理想。为了那理想,即使与全世界为敌“圣子”也在所不惜。“圣子”并没有背叛人类,只是人类不理解他。

但是,还有一些人认为“圣子”的做法是背叛了人类。英雄们创造出“七圣器”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人类消灭魔兽,“圣子”使用着英雄们的圣器却与英雄们的希望背道而驰,这就是赤裸裸的背叛。

面对人类内部的分歧,王国选择支持“‘圣子’没有背叛”的一方,教团选择支持“‘圣子’背叛人类”的一方。

在“精灵的诡异秘法”的推波助澜下,人类的分歧越来越大,王国与教团也越来越疏远。王国没收了教团的活动场所和资产,教团也开始召回提供给王国的魔法资料和人才。

圣子十八年。教团把自己的总部从王国首都宙斯移到了北方都市玻瑞阿斯,支持教团的人也都聚集到了北方,不与南方的支持王国的人往来。

接着,圣子二十五年。在王都宙斯举行的第二次国教会议上,“精灵的诡异秘法”让王国与教团无法达成共识,不欢而散。

次日,教团培养的狂信徒开始袭扰王国南方城市,甚至暗杀王国保有的魔法人才、烧毁王国留存的魔法资料。

教团的行为被王国视作宣战。于是王国举兵北上,教团针锋相对。王国人口众多,并且拥有优秀将领。教团则拥有魔法优势。所以双方谁都拿不下谁。

从那时直到现在,王国和教团的战争依旧没有停止。

读到这里,夏因眉头紧锁。虽然他早就思考过王国与教团不和的可能性,却没想到已经到了相互攻伐的地步。凡世的危机比他想象的更加严重。

看到夏因皱眉思索的样子,艾米莉亚问:“夏因以前在哪里生活呢?”

“我一直都在王国的边境线上流浪。”夏因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我是一个孤儿,被边境的一个猎人收养。在我十五岁那年养父因为伤寒去世了。所以我只能流浪。”

本来夏因夏因只想让人打消希望探索他的身世的念头,不想艾米莉亚竟然悲伤得留下了眼泪。

艾米莉亚从座位上起来,伸出手把夏因抱在怀里,边流泪边说:“呜呜呜……好可怜的孩子。孑然一身这么久一定很痛苦吧。呜呜呜……你放心,爸爸妈妈还有妹妹一定不会再让你那么孤单的。”

“呃,谢谢。”夏因迟疑了一下,然后把手里的书放到右边的背包上,也伸出手抱住了艾米莉亚。

两人一直拥抱着,直到行进的号角声传到他们耳中才分开。

王室马车队再次开始前进。这时坐在最大最豪华的马车上的艾米莉亚、夏因和露琪娜才拿出肉干和果汁开始吃午饭。

夏因嚼着肉干,感觉它结实却不梆硬,细嫩却不塞牙,所有人能想到的优点它都有。果汁也是口感细腻顺滑,让人喝了一口后再也不想停下来。

肉干很快就吃完了。艾米莉亚靠在马车车厢的墙壁上闭着眼睛小憩,夏因和露琪娜一边喝果汁一边看书。

王室马车队已经远离了有血腥味的路段,所以速度加快了不少。

夏因依旧没有把那本满是阴谋论的书看下去。他把书放到自己右边的大背包上,把视线投向窗外,让树木、天空、云朵、花草在自己眼前掠过。

夏因注意到这段大路很少有岔路。距离最近的城市也在百公里开外。他在心里对照了一下这里和地图,发现这里似乎是从王都宙斯前往竞技场城市阿瑞斯的道路。

保险起见,夏因问露琪娜说:“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露琪娜喝光玻璃杯里的果汁,把杯子放到车厢座位底下的抽屉里,说:“我们的目的地是竞技场城市阿瑞斯。马上就是一年一度的‘王国勇士大会’了,我们王室要去那里观礼。”

“是吗。”确认了自己的想法之后,夏因没有回话,只是拿起艾米莉亚身边放着的数学书看了起来。那本数学书是艾米莉亚一直在看的,它上面写满了艾米莉亚娟秀字迹的笔记。

露琪娜见夏因这么不重视自己,忍不住弯腰凑到他身边,低声说:“喂,我说。你知道‘王国勇士大会’的秘密奖品是什么?”

夏因本能地感觉到了露琪娜想说什么,但他还是波澜不惊地顺应露琪娜的期望问道:“是什么?”

“哼哼,听好了哦。”露琪娜一边说一边瞄了一眼旁边的艾米莉亚确认她没有醒过来,然后再次压低声音说:“你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哦。大会的秘密奖品是一百年前‘圣子’阻止人类与魔兽的战争后被炸飞到王国领土的‘圣器’节制之冠哦。

“以前的王室得到节制之冠的时候它只像是普通的银冠,随便什么人都能拿、能戴,所以被认为失去了力量,一直存放在王国的宝物库里。但在七十年前,刻在它上面的魔法纹路突然开始散发蓝色的光芒。

“接受王室委托的学者们在调查了节制之冠之后发现虽然依旧可以把它拿起来,但是无法戴到头上。学者们认为这是‘圣子’再次出现的预兆。所以为了找到‘圣子’,王国开始举办‘王国勇士大会’。”

听到露琪娜的话,夏因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放下书俯下身,和露琪娜交头接耳:“‘圣子’再次出现?这种结论到底怎么得出来的?”

“这我怎么知道,你应该去问那些学者。”在显摆了一番后,露琪娜急于摆脱自己不熟悉的话题。“可能老爸会知道什么吧。”说完,露琪娜重新坐好,读风流轶事去了。

“……”夏因也重新坐好,再次拿起数学书。不过他没有思考数学问题,而是在思考——“我应该是最近几天才从精灵世界离开的,精灵世界的时间流动速度确实与凡世不同,但是在我离开精灵世界之前应该没有东西能感知到我。

“难道是新的‘圣子’?但是节制之冠里的那个人似乎并不知道这档事。而且很诡异的是我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已经感知不到节制之冠了。这一切到底是……?”

某个天空只有漆黑的地方。某片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没有云朵的天空下,一座钢铁城市在黑暗中耸立着。但是,当你继续仰望这片天空就可以看到遥远的,遥远得仿佛海市蜃楼的巨树漆黑的树枝和树叶。

城市金属的城墙高约数千米,并且在最高处往城市内部弯曲,似乎连空无一物的穹顶都要包裹起来。城市内部数万个曾经高耸的尖塔已经扭曲变形,甚至有的高塔的尖顶已经转了一百八十度指向地面。

这座城市饱经风霜和战火的洗礼,锈蚀的铁屑在空气中飞扬。这座熔蚀的痕迹遍布各处的城市,即使金属高塔和街道已经看不出原貌;即使爆炸与撕裂的空洞已经抹掉了文明的痕迹,只需看仅剩的窗户的数量就可以想象出它最繁盛时夜晚亮如白昼的景象。

如今这座城市,只有星星点点的灯火遍布在边缘,也就是城墙附近。这座城市最中心是一座金属的宫殿,同时也是这座城市损毁得最严重的地方。

宫殿已经没有任何完好的墙壁,屋顶、雕塑、器具的碎片遍布各处。或许这座宫殿和这座城市一样曾经有过辉煌,如今却是一副被时间遗弃的样子。

就在这座已经毫无价值可言金属宫殿内,有两个人一头狼。不,应该说有半个人一头狼。

“你在说什么?谦虚之剑再次现世了?”

“没错。宽容之盾是这么告诉我的。”

在宫殿里面,一个浑身由黑雾构成的存在“坐”在王座上,它血红的双眼时隐时现,冰冷的声音透着虚弱。而他身边,趴着一头黑色毛发、红色眼瞳的狼

在王座前方,一个长着寻常意义里的恶魔的犄角和尾巴的人类模样的少女单膝跪着,晶莹剔透的碧绿色双眼注视着王座上的存在。

王座上的存在又问:“宽容之盾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件事?”

少女回答:“宽容之盾说‘圣子’想要造福的是所有人类和魔兽。向他求助的话他一定会帮忙。”

“……”王座上的存在沉默了许久,贯穿整座宫殿的夜风吹得他黑雾的身体不断翻腾、吹得少女的秀丽的金色长发不断飞舞,也吹得黑狼的毛发不断摇晃。王座上的存在终于说:“其实我早已通过一百年前给予‘圣子’的信物感知到了他的再世。但我不敢相信。而且,我曾经背叛过他。我害怕他……”

“那么!”少女激动地把手右手放在自己胸口上说。“我也有使用圣器的能力。假如‘圣子’不愿意帮忙,我就杀了他,把圣器抢过来!”

王座上的存在注视着少女碧绿色的眼睛,看到了坚决、冲动和悲愤。王座上的存在知道这些情感会导致什么,那是他迄今为止仍在后悔的事的导火索。王座上的存在不希望再有类似的事发生,不管是发生在少女身上,还是发生在“圣子”身上。

所以,王座上的存在说:“那样不行,休。”

“为什么!”被称作休的少女激动地追问。

王座上的存在说:“你已经知道‘圣子’想造福的是所有人类和魔兽,你为什么要阻止他实现这崇高的理想?”

“可是!”

休还想说什么,王座上的存在却说:“我害怕‘圣子’是因为我背叛了他。他当然愿意帮助我解决这次危机,但是他肯定不会原谅我。我害怕自己处心积虑一事无成,‘圣子’敢想敢干一往无前……我害怕自私自傲的自己永远只能注视他前进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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