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哥,怎么样?兄弟这酒不错吧?”
“好酒!好酒!嘿,你小子胆子不小,敢偷酒!”
“嘿嘿,既然是好酒,三哥就多喝些!”
“不成!喝两杯就好,不然让钱神仙发现了,咱们就惨了。”
“三哥放心,外面一时赌不完,另外有幽幽那丫头照拂,不会有事的。”
“钩子,你小子果然有办法,连幽幽那丫头都勾上了手。”
……
……
“钩子……”
外面的话语有时模糊,有时清楚,但这两个字入耳,萧钧心头一震:“这钩子就是刚才看到的‘钩子’吗?”想到这里,他心神恍惚,迷迷糊糊地动了动。
“咚!”
“谁?”
连着两声响起,萧钧被吓了一跳。
片刻只听一个粗哑声音道:“去看看。”
萧钧知道,必然是陈三哥和钩子向他存身处行来了,他想挣扎,但不知为何,这会儿又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过了一会儿,他模模糊糊听见几声轻响,然后眼前一亮,眼前现出一个尖嘴猴腮的人,他左手拿着蜡烛,右手拿把匕首,赫然是大船上见过的钩子。
不知为何,萧钧清晰知道,自己并没睁开眼,但眼前钩子的面容却纤毫毕现,他甚至都能看清钩子下巴上的黑痣,当然,他也看出自己是在一口棺材中。
“不睁眼也能看清人,看清烛火?”
萧钧有些纳闷,不过他也庆幸,幸亏身子不能动,不然必定被二人发现了。
“这小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死了一个多月了,身子也不腐烂,莫非真是道体魔胎不成?”
钩子望着眼前浓眉大眼,鼻梁高挺,一脸英气的少年,疑惑不已。
“钱神仙说他能炼成尸王,自然是有些奇特之处,不必奇怪。”
棺材边上又凑来一人,身材魁梧,相貌周正,萧钧知道,这人就是陈三哥了。
“尸王?”
钩子嘿嘿一笑,提起长剑,道:“三哥,不如让我砍他两剑,瞧他到底是假尸王,还是真草包!”
陈三哥急忙拦住,道:“不成,钱神仙亲自交待,绝不能动这小子,他说倘若这小子真能炼成尸王,那蔡神仙的蓬壶鬼杀炼尸阵就成了,此乃大功一件,他老人家必定重重有赏。”
“嘿嘿,三哥,我是说笑的,瞧你吓得。”
“那最好!”
“好了,三哥,这小子没事,你不用担心了。”
“奇怪,刚才那声音是那传来的?”
“管他呢,兴许是老鼠。”
砰!
棺材盖合上了。
不过两人没有看到,在棺材盖只剩一丝缝隙的时候,少年的睫毛动了动。
萧钧不知自己是清醒的,还是在做梦,明明四周不停传来说笑声,明明能感觉有只手在自己身上脸上乱摸,但他睁不开眼,醒不过来,而且眼前人影乱飞,一幕幕不停闪过。
这时,眼前正浮现奇怪一幕。
眼前水波荡漾,涟漪阵阵,水中映出萧钧模模糊糊的影子,他望着水中自己的影子,突然握紧手中长剑,面露杀意。
那一刻,他神色狰狞,冷酷而又威严。
“自己杀自己?搞什么鬼?”
萧钧心里纳闷。
突然间,四周泛起层层涟漪,须臾间幻化成一个陵墓,四周长满青苔。
西风残照,阴翳如水。
……
……
一幕一幕,乱转如飞,忽然一定,再也不动。
宫殿幽暗阴冷,萧钧立在宫殿门口,宫殿正中央则端坐着三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一个穿黄衣,一个穿红衣,一个穿黑衣。
“尔何名何姓?”黄衣人的声音威严洪亮,不容置疑。
莫名地,萧钧对黄衣人生出敬意,躬身道:“晚辈萧钧。”
“平生志向为何?”黄衣人又问道。
萧钧昂然道:“当持三尺剑,除魔卫道,匡扶天下。”
黄衣人道:“此路艰难,愈行愈险,尔虽三象齐备,血涌汪洋,累世加益,古之难有,亦当时刻砥砺,不可懈怠!当思宽以待人,和柔济世,勉之!勉之!”
“三象齐备?血涌汪洋?”
萧钧心中不解,不过仍躬身道:“晚辈遵命!”
“两位道兄可有吩咐?”
黄衣人左右看看。
“爱惜你的血,就像爱惜手中的剑!”
“血使人强大,也会使人凋零!”
……
……
“逍遥洲不喜欢天生强大的人,这是逍遥洲的铁律……”
……
……
声音久久回荡,不休不停,但从黄衣人说出那句话时,萧钧的头就开始剧烈疼痛起来。
眼前的人他看不清,耳边的声音也模模糊糊。
渐渐的,人影纷乱,嘈杂喧嚣。
突然,天地一清,四周一宁,萧钧的头也不疼了,待要看清宫殿中一切,宫殿四周水纹又起,接着宫殿倏地消失,只有一声“礼成,入沥血池。”久久不绝。
“沥血池?沥血池是什么池?”
萧钧心里纳闷,这时耳边突地响起:“醒来……醒来……醒来……”
这声音初时细若游丝,后来渐如黄钟大吕。
萧钧身子一震,醒了过来。
……
……
“三哥,咱们这趟蜉蝣山的差使办得不错,回去玉衡山蔡神仙应该重重有赏吧。”
“马马虎虎吧!回去不挨骂就不错了,而且最近幽冥之气势头太猛,吞了北夜城,吞了翠羽十八峰,还吞了好些地方,我担心以后这死人头不好找了,唉,愁啊!好多宗门等着呢。”
“三哥,别急,按往常,过几个月,这股邪气就又退回莫愁海去了,到时就好了。”
“嗯,也只能等了。”
“嘿嘿,三哥,现在许老大他们下船找货去了,姓钱的又在外面喝酒赌博……你看……不如咱们瞧瞧从照夜村抓来的那美人……”
“难怪你要请我来这棺材堆里喝酒,原来没安好心,钩子,我告诉你,美人是献给蔡神仙的,你不要乱来……”
……
……
……
“原来大船是真的,棺材也是真的,钩子也是真的。”
萧钧觉着自己做了很多梦,但大半都记不得了,有些只剩零星,唯有这大船上的一幕幕,他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很快他道一颗心就被恐惧占据了。
“自己怎么会在棺材里?”
“棺材堆。”
“美人是谁?”
“四周棺材里装的难道是……是我照夜村的父老乡亲,还有……爹!”
“莫非他们杀了我全村父老乡亲!”
“他们不是好人!”
“杀了他们!”
……
……
种种念头如潮水般涌来,萧钧杀念大炽,他屏住呼吸,伸手入怀,发现怀中匕首还在,心中一喜。
萧钧以前杀过老虎、豹子,不过想到这次要杀人,他心里还是有些忐忑,而且,他还有些奇怪:“怎么突然间心中杀念汹涌,难以遏制?”
二人声音不断传来,他念头飞转,盘算如何杀人逃命,但想起船上所见所闻,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
……
钩子软磨硬泡,陈三哥总是不应,只好走了,陈三哥紧跟着离去。
二人脚步声听不见了,萧钧伸手取下口中塞的臭袜子,暗骂一声,扔到一边,取出匕首。
他想了想,伸手去推棺材盖儿,觉着有些沉重,正要用力,耳边蓦地传来脚步声,心头一跳,慌忙又躺好。
脚步轻轻,来人一步步向棺材处走来,萧钧急忙握紧匕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哼,死钩子天天捣乱,现在醉了,再也没人拦着老子了,美人,我来了,久等了。”
萧钧听出是陈三哥的声音,心里暗骂一声,知道这人刚才是故意把钩子支走,然后自己回来做恶事。
萧钧心中思量如何杀了这陈三哥,突觉身子一晃,好似棺材轻轻落了地,接着便听到棺材盖推开的声音。
萧钧明白多半是自己这口棺材压在那“美人”棺材上面,想到陈三哥欲行不轨之事,他心中着急,握紧匕首便要动手。
这时突听陈三哥道:“奇怪,锁钥掉哪儿去了?刚才还在。”静了片刻,道:“这样捆着手,又没个动静,实在没意思。”
陈三哥念叨几声,猛然道:“莫非掉在那小子那口棺材里了?对!对!定是如此。”
萧钧听到这句话,心头狂喜,急忙握紧匕首。
过了片刻,棺材盖儿轻轻一响,透进来一丝光亮,接着缓缓移开,昏黄光亮照了进来,烛光下,陈三哥手拿烛台,一脸淫笑。
“找钥匙!寻快活!”
陈三哥哼着小曲,低头去找。
忽觉疾风扑面,心知不妙,想要疾退,却觉浑身无力,竟没避开,左胸登时被萧钧手中匕首狠狠刺中。
陈三哥啊地一声,反手抓住萧钧手腕,定了定神,见萧钧上身撑起,一脸杀气,右手持一把匕首,匕首一半没入自己左胸。
“你……你……”
陈三哥大骇,陡觉左胸剧痛,匕首又进一寸,惨哼一声,身子晃了晃,斜眼见萧钧眼中凶光大盛,心知此时生死一发,不敢犹豫,右手疾挥,明晃晃的烛台砸向萧钧脑袋。
萧钧左手一挡,抓住陈三哥右手,打斗之际,蜡烛掉到地上,嗤地一声,随即熄灭,四下立时又恢复黑暗。
陈三哥本以为出手就能把萧钧砸死,却没想到手被对方抓住,而且对方手上力气极大,他右手犹如被铁箍箍住,竟不能前进半点,心中暗惊:
“这小畜生好大力气。”
殊不知萧钧心思相同,也惊于陈三哥力气之大。
陈三哥深吸一口气,凝聚真气,手上发力,萧钧右手登时仍被他推开,匕首也寸寸退出。
陈三哥心头一喜,手腕翻转,烛台尖钉刺向萧钧右眼。
眼见烛钉越来越近,萧钧心中焦急万分,他自幼膂力过人,在村里小有名气,自以为能胜过陈三哥。
谁知,相去甚远。
烛钉一点点扎向萧钧左眼,陈三哥正自欣喜,突见萧钧眼神变得无比阴翳,眼中倏地冒出碧光,宛如磷火一般,接着脸上现出道道黑纹,四处蔓延,霎时惊骇不已,此时又觉萧钧手上力气陡增,宛如海水涌来,不可抵御,情急之下待要运转真气,谁知突然脑中昏沉,全身无力,竟有些拿不住烛台。
“嗤!”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萧钧右手疾挥,匕首刺入陈三哥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