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很快到期了,云璐回到神农谷,将抄写得工工整整的药草药性呈给不老谷主。
不老很满意,云璐趁机给他按揉着肩膀,撒娇说道:“师父,我知错了,再也不敢做这等弄虚作假的事了。为了向师父赔罪,我想送一件礼物来祝贺师父生辰。师兄说,您的生辰就在这几天了。”
不慕迷惑地看看云璐。他何时说过?他又看看灵猿,灵猿望着天,故意不看他。
定是这猿多事!
不老高兴起来,笑道:“好好,依你。”
“那,弟子想去谷外的小镇买些东西,望师父恩准。您放心,我绝不会逃的,您若是不放心,就让师兄陪我去,买了就回来,行吗?”
云璐声音软糯糯地央求着,让不老着实招架不住。
“好吧好吧,就让不慕带你出谷一次,速去速回。”
云璐高兴地跳了起来,说道:“多谢师父!”
不慕本不想去,但看到云璐欢喜的样子,不由自主地应道:“是,师父。”
云璐收拾了一下,特意绑上抹额,将额间红痣遮住。她自知靠自己逃出谷无望,便将希望寄托在婆婆曾经说过的那位“姑姑”身上。今日她的主要目的是要随师兄探一探出谷的路,若是自己实在不能出谷,就把抹额上那独特的莲花图案留在小镇,让那“姑姑”来找自己。
出门来,不慕已在门前等她。这一次,他脸上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情,真是罕见。
但云璐还是乖巧地说了一句:“让师兄久等啦,抱歉!”
不慕淡淡地说道:“没事,走吧。”
两人拿上遮脸的纱帽,一前一后向山下走去,一路上默默无语。
云璐边走边留心观察,把走过的弯弯曲曲、错综复杂的小路暗暗记在心里。
越往山下走,森林越密,毒瘴越浓。穿过一片毒草地,终于来到那巨湖边缘。那湖一眼望不到边,毒雾遮天,叫人无法辨别方向,而且无桥无船,根本过不去。
云璐心里凉了半截。
她看了看不慕,不慕嘴里呼哨了一声,突然一只巨大的鹰从空中飞落了下来,停在他们面前。不慕先跳了上去,又示意云璐上来。那鹰展开翅膀一扇,飞快地攀上天空。
云璐差点掉了下去,她惊叫一声,一把紧紧抱住了不慕的腰。
大约飞了一刻钟,巨鹰在湖的另一端隐蔽的树林里降落。两人跳了下来,那鹰便飞走了。
不慕的脸有些红,低着头向着林外走。
云璐跟紧了他,好奇地问道:“师兄,你是怎么让这鹰来接送人的?”
不慕头也不抬,冷冷地说:“你别妄想了,这泠鸢只听师父和我的话。”
云璐气极了:“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说话?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
她气鼓鼓地快步往前走,再也不想理这个冷冰冰、一开口就伤人的家伙。
不慕愣了愣,心里有些后悔。此后,两个人再也没有话说。
出了林子,再走半个时辰,便是有灵镇。今天正是赶集的日子,大大小小的商铺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云璐买了些面粉,鸡蛋,糖,油,让不慕替她拿着,高高兴兴往前走。
不慕第一次做帮人拿货的事,既烦恼又无奈,可看云璐直把买的东西往他怀里塞,又有一点高兴。她好歹没有跟他太见外,这样,她就不会再生气了吧。
云璐走走看看,发现一间大的绣坊,她走进去,撩起纱帽,指着自己额头上的抹额,向老板娘问道:“请问这个莲花图案,能绣出一模一样的吗?我想要一个新的抹额。”
老板娘看到云璐的容貌,吃了一惊,世间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
她又向那抹额仔细看了半天,说道:“姑娘,这个莲花图案,一般人还真绣不出来,即使能绣出来,价格也不会低。”
云璐从袖中摸出一株天池雪莲,放在老板娘面前,低声说道:“这株天池雪莲价值连城,我要你把这莲花图案描下来,招募远近八方有名的绣娘,不管要多少钱都行,我只有一个要求:莲花图案要分毫不差!”
“行行行!”老板娘是个识货的,立刻满口答应,将那株雪莲小心地收了起来。
办完事,两个人一刻也没有耽误,赶回摩天山。云璐一路上心事重重,一言不发。
走到神农谷口,不慕说道:“云璐,师父不让你出谷,是为你好。”他本想安慰云璐一番,谁知这话说出口,却又是冷冰冰说教的味道。
云璐转身看着他,他又不知道再说什么。
云璐笑了笑,垂下眼,轻声说道:“我知道。师兄,你和师父都是为了我好。”
过了两天,云璐又高高兴兴来找不慕:“师兄,我给师父的生辰礼物做好了,你的呢?”
不慕愣了一下。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因为以前师父和他从来也没有庆贺过生辰。
“呀,明日就是师父的生辰了,我有礼物,你却没有,师父会怎么想?”
对呀,不慕有些着急,问道:“那……你有什么办法?”
云璐装模作样地沉思了片刻,说道:“这样,我做的礼物以翠竹为题,要不,你就给师父吟一首以竹为题的词吧,这首词本来是我写好配礼物用的,看你带我出谷这么帮我,便宜你啦!”
她从背后摸出一张纸,叮嘱道:“要背熟喔!等师父一打开我的礼物,你就开始吟诵,定能让师父开心!”
第二天,不老高高兴兴坐在厅堂正中,等着云璐送上她精心制作的生辰礼。云璐端了个大盒子进来,恭恭敬敬说道:“弟子云璐恭祝师父福寿安康,神威不老!”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精致的糕点,厚厚的糕饼之上,鲜花环绕天池,春色烂漫,一位老者坐在一株苍竹下,还有一只猿立在身边。
灵猿在一旁看到,指了指自己,呵呵地笑了。
“师父,这是我在牧云城学做的千层糕,一层糕一层心,用的皆是谷中的浆果鲜花,益寿延年,请师父享用!”
“真是乖徒儿!”不老笑着连连点头。云璐为师父切下一块儿奉上,一边向不慕使了个眼色。
不慕走到厅堂正中,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地吟诵起来:“春竹,春竹,春到汀舞东;竹透,竹透,待晓春无边……”
不老慢慢将手中的盘盏放了下来,瞪着不慕。不慕赶忙上前施了一礼,说道:“这是弟子为师父生辰所做的词,恭祝师父生辰快乐!”
不老的脸色青了又白,咬牙切齿地说道:“哼,快乐,我快乐得很!”
他袖子一挥,只听“啪”一声,不慕挨了一记大耳光。
晚上,不慕郁闷地坐在房里,他不明白为什么师父那么生气。难道是觉得他的礼太轻?
有人轻轻敲门,他回过神来,应道:“进来。”
云璐走进来,坐在桌前看了看他的脸。
不慕忍不住说道:“师父第一次打我,我竟然不懂为什么。”
云璐忍住心中的笑,又有些后悔整他整得过了头。这师兄虽然平常冷冷冰冰,却傻呆呆地像一张白纸。
她不敢说穿,便回答道:“嗯……或许是你诵读的语气不对,不够真诚吧。哎呀,师父真是喜怒无常,师兄你受委屈了。不过,你别难过,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你看!”
她从袖子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小人儿,放在桌上。
不慕仔细一看,那是用蛋壳做的小人,小人穿着和他一样的衣服,戴着和他一样的发冠,连头发都一样长。蛋壳上画着他的脸,瞪着眼,一副严肃的表情,惟妙惟肖。
“这头发像真的一样,是用什么做的?”他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凑近了小人儿细看。
“唔,是阿猿把黑狐按住,我从它屁股上拔的毛。”
不慕脑中浮现起黑狐一脸委屈,撅着光秃秃屁股的样子,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他看着那小“不慕”,低声说道:“我不知道我的生辰是哪天。”
云璐将下巴搁在桌上,用一根手指把那小人轻轻一碰,小人的头就前后左右摇摆起来,像是在跳舞。
“那,就把今天当做师兄的生辰吧,希望师兄今后每年都能在这一天好好庆祝。”
不慕的目光慢慢穿过了那滑稽的蛋壳小人,落在云璐的脸上。
她生得肌骨莹润,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微微撅着小小的嘴,翘翘的小鼻头映着烛火的亮光,明亮的眼睛像一汪水,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让他的心里莫名其妙有点痒痒的。
他赶紧收回了目光,点头应道:“嗯。”
那天晚上,不慕整夜睡不着。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子里竟全是云璐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