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袍军在仞岳山遭到重创,这个消息在五岳大陆和澜池帝国引起了轩然大波。
消息首先传回了云朝天机城。
天机城坐落在天机山下的千里沃野之中,几千年的历史烙印在这庞大雄伟的云朝古都之上。
那长长的古城墙,保护着百万人生息的庞大城邦,昭示着云朝数千年岁月的沧桑。高大的门楼雄踞于城门之上,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技艺巧夺天工。城楼像龙头,城墙像龙身,巍巍然摆向南方,一股清凉的风吹过高耸的城楼,使整个天机城显得更加苍远雄固,城门上书“秀挹天机”,“挹”乃吸取、收取之意,意味着这里西望天机山,可以吸纳天机山的灵机正气。
穿过永安门,便是众臣觐见文帝的正定宫。
永安门是云朝皇宫的外门,门头嵌入“拱护天京”的匾额,那残破的匾额曾经在离岛一百年前攻打云朝时被射成两半,后来的历代帝王并没有将其修复,而是将这破损的匾额高高挂起,让每一个进出的人都能看到,为的就是让后世子孙不忘国耻,不忘云朝数千年风雨坎坷的治国历程。
幸好后来天机山上智者月影出现,创建了天机门,扶助云朝,云朝迎来了新的太平盛世。而她最近前往仞岳山解恶鬼之谜,却遭遇紫瞳人,不见了踪迹……
月影是五岳大陆从未有过的智者,她能够通过天机门,看尽前五百年,预知后五百年。这样的人竟会凭空消失,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此时,堂下群臣正焦灼地议论纷纷,文帝端坐在正定宫正中,思考着这些天发生的怪事。他不愿意相信武帝传来的官方通报,从后来搜集到的情报来看,与红袍军作战的,绝不是普通流民,让红袍军全军覆没的,也绝不是大地动那么简单……
“去天机门的使者回来没有?”文帝开口问道。
“启奏陛下,已到永安们!”
众臣纷纷抬头向门外望去,不多时,一名使者匆匆上殿来,向文帝呈上一只锦盒。
“陛下,月影大人似乎早有预料,在天机门给陛下留有手书,说若是她不能回来,就请陛下打开手书,里面的治世预言,可暂保云朝平安!”
文帝迫不及待地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封信,他仔细看完这封信的内容,思索了很久,终于缓缓站起身来,说道:“将这封信昭告天下,想办法寻找擎世、素心、蓝铁、神机、宝莲。月影门主说,五件宝物现世之时,便是她归来之日!”
与此同时,海洋中最大的岛屿上,澜池帝国的皇都万宁,千澜宫里,大臣们正争论着刚刚传来的消息。
“陛下!这是个好机会!趁着红袍军遭受重创,我们正好可以攻上大陆,杀他个措手不及!”
“哼,你想得太简单了!红袍军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岂能一夜之间被歼灭?这定是武帝的诡计,就等着某些人上钩呢!”
“人不可能,但紫瞳人却不一定!那个传说里讲过,紫瞳人可驱使万鬼作战,岂是人力所及?”
“你也说那只是传说,若是真的,这片大陆早就被恶鬼铲平了!难道你让我朝众将士为了一个传说去送死吗?”
“对,我们没有人亲眼看到,只是道听途说罢了!红袍军是何等精良,我看一定是真的遇到了大地动!再说,即使没有红袍军,炎武帝国还有其他庞大的军队,我们的优势在水战,进攻大陆根本没有胜算!”
“陛下,机会稍纵即逝,若不趁着炎武空虚,今后恐怕再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了啊!”
“胡说!你这是在鼓动陛下灭国!”
“你!……”
澜池帝国皇帝溟帝正端坐于高台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大臣们唇枪舌剑论战,思绪已经飘远了,他脑子里反复回响着三个字:紫瞳人。
他向着千澜宫东面望去,眼中神色极为复杂。
千澜宫东面有一处戒备森严的地方,看起来不起眼,只是一座小院,但却有重兵把守,带刀侍卫里三重外三重把守着,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一个蓝衣的女人牵着一个刚会走路的小男孩,走到小院门口,守卫刚要阻拦,她掏出一个黑色令牌,守卫立刻恭恭敬敬打开门,退到一边。
她牵着小男孩,走进一重又一重厚厚的门,又沿着阶梯往地下走,走了许久,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原来地下竟是一处水牢。
虽然是水牢,却装饰得很美,碧蓝的水池很大很大,水中有礁石小岛,岸边有流泉飞瀑。若不是顶上,也就是地面上凸起的气窗装着几层坚硬的铁乌金栏杆,几乎会让人误以为这是一处幽雅的皇家汤池。
一个女人靠在一片礁石上,背对着牢门。她只露出肩膀以上的身体,长长的黑发在水面上漂浮着。
“你来了。”她听到牢门打开,熟悉的脚步声停在池边,便淡淡说道。
这三个字没有悲喜,她也没有回头。
蓝衣女人点点头:“我来了。来见你最后一面。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水里的女人意外地停顿了一会儿,问道:“你不是想尽一切办法要留在他身边吗?现在一切都是你的了,为何又要走?”
“陛下要我走,这儿不安全。他要我带着森儿一起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这是为了保护我们。”
小男孩听到蓝衣女人念到他的名字,便咿咿呀呀叫起来。
水里的女人身体一震,似乎想要转过身来。她伸出颤抖的手紧紧抓住礁石,终究忍住了没有转身。
“呵,也好。离开这是非之地,好好生活。”
“你不恨我吗?”蓝衣女人咬紧了牙关,死死盯着水里的女人。
“恨?”水里的女人轻笑起来,“夫君死后,我心中已经没有爱恨了……你知道我的一切,却没有完全告诉他,说明你还不那么坏,只是被他蒙蔽了心……”
“住口!我不许你诋毁他!”蓝衣女人突然发起怒来。
水里的女人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两个人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蓝衣女人又低声说道:“我虽然没有告诉他全部的事,但他似乎知道一些有关你部族的秘密。最近有消息从大陆北边传来,紫瞳人出现在仞岳山,驱鬼攻城,竟然灭了炎武帝国的红袍军。我看他的反应,似乎早就知道紫瞳人的存在,你要有准备,他很快就会来这里了。”
水里的女人一声不响,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半响,她才幽幽地说:“看来,我也该走了。”
“走?你连衣服都没有,能去哪里?”
女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情真意切、温柔地说道:“我们姐妹一场,你也是淼儿的义母,是看着他长大的,拜托你看在往日情分上,万一日后你见他落了难,帮帮他。”
蓝衣女人似乎有所触动,她忽然想安慰面前的女人,便说道:“淼儿的身手,足以自保。陛下也答应了你我不会为难他,他必不会有事的。”
女人冷笑了起来:“你真傻……算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我们俩虽然没有善终,但我希望淼儿和森儿不要步我们的后尘,你能答应吗?”
蓝衣女人咬紧了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最终哽咽着回答:“好,我答应你。这辈子,我对不起你,下辈子再还你!”
她希望水里的女人回头看看自己,看看森儿,但女人没有回头,幽幽地唱起歌来。那是一首古老的、思乡的曲子,她曾经听女人唱过很多遍。
等了一会儿,蓝衣女人失望地慢慢转过身,牵着孩子向外走去。今后,怕是再也不会见了,她忍不住泪流满面。
牢门重新锁上,歌声渐渐在她身后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