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见那人切切察察的回了几句,因屋门关闭,声音又实在低调,四人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只把女子的高声叱骂听得一清二楚。
此时的万重云十分尴尬,“这是我岳父继娶的二房许姨娘,岳父去世后,她脾气就有些急躁,动辄大动肝火,让三位见笑了,请随我来。”
夏书恩跟在万重云的脚步之后,时不时回头望向那座房间,面对这般狂躁暴怒的人,与她同在一屋的人还能保持镇定如常,心里多了几分钦佩。
薛天辰只想办完自己的事就离开,至于玉家有什么鸡飞狗跳的家事,他倒不十分关心。
万重云推门而入,请三人落座后,准备去书架上拿账本来看,结果刚一走到书架前,不禁大惊失色,“这、这是怎么回事?”
薛天辰急步走去,只见四面书架上都是空空如也,心中只道出门不利。
万重云急得在书架附近扫视,“我所有的商行账本都放在这里,怎么不见了?”
话音刚落,一个温柔亲切的声音响起:“官人,听说家里有客人来了?”
人随声至,门外走进一个身穿素服,贞淑端庄的年轻美妇,她一眼就看到书架前的三个陌生人,“这三位想必就是贵客了?”
她便是玉斜阳的独生女儿,玉家堡的大小姐玉荆秋。
夏书恩想起在丹丘院时,张云锦说万重云和玉家小姐年少夫妻那句话,从眼前看来,两人的确是般配。
玉荆秋的到来,万重云焦急的神色立刻转为欣喜,“荆秋,你怎么来了?你来的正好……”
他向玉荆秋介绍了三人的名讳身份,随即问起书架上的账本为何消失不见。
玉荆秋脸现愁色,叹息连连,“你走的这四天,姨娘以父亲临终遗言赠送了她十二家商行作遗产为由,不等你回来确认,就擅作主张,把这十二家商行的账本和库房钥匙全部抢了去,我方才去和她商量来着,她怎么也不肯松口。”
万重云脸上蒙了一层阴云,“这……二位大人要查问的线索,全都记载在这些账本上,现下一并被她拿了去,姨娘近来脾气大得很,说一不二,这可如何是好?”
除了这对夫妻满脸惆怅外,夏书恩、颜溪月、薛天辰三人却是心头颇为震撼。
方才在门外听见这位许姨娘骂声如雷,诚如泼妇骂街一般,只当屋内有什么厉害人物在与她周旋,至少也是和玉老夫人年纪相当的老人才能有这般器量容忍。
没想到眼前的玉荆秋不过二十出头,举止落落大方,竟然面不改色的再来款待客人,说话时脸上更是不见一丝激动的情绪。
万重云生怕薛天辰会生气,连忙说道:“还是我去劝劝姨娘,请大人稍候片刻。”
虽然未见一面,薛天辰听得出来这位许姨娘不是好说话的人,“我看不如这样,还是我与你同去,以公务的名义兴许会劝得动。”
玉荆秋一听薛天辰肯主动相助,顿时喜上眉梢,“那是再好不过的了,让大人费心了。”
颜溪月见夏书恩却站在书房的西侧东张西望,悄悄过去提醒了他,“先过去吧。”
在薛天辰和万重云夫妻谈话时,他始终在端详书房的一个角落,那处角落以珠帘隔档。
里面置了一张罗汉塌,对面又是一座书架,上面放的却不是经商类的书籍,而是四书五经、经史子集。
薛天辰跟随夫妻两人来到许姨娘的房内,丫鬟们把摔在地上的碎片、杂物收拾了七七八八,圆桌旁歪歪斜斜坐着一个云鬓微乱、一脸怒容的年轻女子。
见到生人进来,也不理睬,兀自端起桌上的热茶。
万重云恭敬走到许姨娘面前,向她行了一礼,“小婿几日未归,姨娘可否安好?”
许姨娘白了他一眼,“你们两口子最好永永远远的别在我面前晃,我便千年万年都安好!”
又瞥了一眼薛天辰三人,“没我的允许,谁叫你把外人带进来的!给我出去!”
薛天辰觑眼看向玉荆秋,她这时仍是一副淡然安定的神色,心下不禁嘀咕,整日面对性情霹雳火爆的姨娘,这两夫妻怎么忍受得了。
万重云碰了一鼻子灰,仍未退缩,“姨娘先别急着赶人,这两位大人来自大理寺和皇城司,只因皇城司要查询经我采买过的一味药材的来源,听闻姨娘把十二家商行的账本都拿走了,看在大人要办公务的份上,还请姨娘如数奉还。”
“如数奉还?”
许姨娘冷笑不止,瞥眼向夏书恩三人打量了一眼,又瞪视两夫妻,“你们两口子还真是天生的一对,地设的一双,娘子要不来的东西,做官人的就到外面请人假扮高官,哄骗我把商行的钥匙账本都交出来。”
“小婿不是这个意思……”
许姨娘不听万重云的解释,呸了一口,“你当我许音尘是什么人?是,我是给人做了妾,可我不是个傻子!
那十二家商行又不是每一家都在经营药材,你故意找人来演戏蒙骗我,借机让我把归还商行,你打的算盘可比你娘子精明多了!”
玉荆秋见她口出胡言妄语,连忙劝她,“姨娘,这二位大人果真是来查案子的,您平日对我们晚辈非打即骂也就算了,对二位大人,姨娘可要放尊重些。”
许姨娘蹙眉哼了一声,拍案而起,“你少来哄我!你们玉家再有泼天富贵,也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商贩子罢了!
你们家既非皇商,又从不与官府打交道,怎么就劳动皇城司、大理寺来查问了?要找人演戏,编的借口也太荒谬了些!”
薛天辰无奈至极,对夏书恩悄声说道:“还以为我来了,她会收敛些。”
夏书恩亦低语回道:“现在该轮到你了。”
薛天辰亮出了皇城司的令牌,“许娘子,我的确来自皇城司,只不过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只要找到账本上的买家是何人,何时交易,我们自会离去,至于你们玉家的纷争,实不在皇城司和大理寺的管辖范围之内,还请你务必配合。”
许姨娘见了令牌,知道这可造不得假,只是薛天辰和夏书恩与常人穿着无异,她才将两人视作寻常外人。
被她拿走的账本足有上百,连她自己都没分清哪些是药材经营,哪些是其他生意,若要找起来,当真是要按照万重云所言,把所有的账本都拿出来不可。
但她又怎舍得把到手的家产轻易交出来?
情势至此,许姨娘索性也不在乎颜面了,玩起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坐在地上大哭大闹。
“老天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十六岁就嫁给这个糟老头子,好不容易临死前给我留下糊口的营生,还要被乱七八糟的人惦记上!
不就是皇城司吗?要账本没有,你把我抓进牢里好了!死了倒一了百了,要是不死,在里面好歹也有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