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小雨与路上的泥沙俱下，一个身穿黑色学生装，戴金色耳环的俊俏少年却饮酒街头。
看不出一点朝气，倒像个酒麻木，让路人瞧了可悲可叹说这世道不好，年轻一辈的半点没个样。
入夜后，大街上高楼灯火通明，寻常人家也会有盏盏油烛。
大道很长，他晃晃悠悠地走得很慢了，背后的城关空洞，消失在背后。
少年朦胧的双眼里模糊地停泊着万家灯火，他走了一路，捡了一路的阑珊。
渐渐地，走到了寂寥破落的街道，这里难有看见星火，少年恍惚间栽倒在巷口，摔进泥泞中狼狈不堪。
——
小镇昨晚雷声大震，电光飞石，喊杀不断，今日百姓见小镇平安无事，纷纷继续外出劳作，赶集摆摊，
青衫公子牵马从县城方向走进小镇，见小镇集市上有一老伯摆摊烤包子，刚出锅的包子飘香四溢。
青衫公子上前买了两袋子肉包，一个包子一块铜板，与那北树县城的包子摊价格一样，老伯包子价格公道，便显得李官卖的包子更是公道。
青衫公子只是说了句，不比县城里的包子差。
哪想到那老伯一听这话顿时拍案而起，高之节说他不识货。
高之节浑然不在意，把包子袋放进马鞍下，免得被雨水淋湿。
高之节没走多远，一个银发散乱，浑身泥水的婆婆哭喊着跑向老伯，像是说儿子没了，城里的警察让他们去认尸体。
高之节稍稍一顿，随后离开。
宋玉台这两天是被吓得不轻，不过也很快就缓过来了。虽然院里的柴房还关着一眼瞎的老道，但是有大哥在家的她丝毫不害怕。
宋玉台正给那小乞儿擦拭脏脸，听闻屋外传来敲门声，吓得一怔神，宋伥鬼示意不用紧张。
“昨天那个道士，来给小叫花子送药。”屋外传来昨晚出手救下他们兄妹二人的公子的声音。
竟然是个道士。
宋玉台打起油纸伞，跳过院中的垫脚石块，拉开院门，抬头便见公子的鼻头与脸上的水珠滑落。
他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淋湿，贴在圆润的额头上，他现在换了身青衫，将长发随意地高高扎起。
宋玉台刚想退回侧身让公子进门，没想到撞到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宋铁生，把她吓得像个惊慌的小雀儿。
那矮小汉子抱拳道：“宋铁生感谢道长救命之恩。”
宋玉台也小家碧玉地谢道：“玉台谢过道长。”
汉子问道：“敢问道长贵姓？”
高之节抱拳还礼：“免贵姓高，叫名之节。”
宋伥鬼喜欢在亲人面前打这套寒暄，高之节也顺着走便是了。
二人两次见面从未正常言语几句，都是生死搏杀间碰面，当真算不上熟络。
只是昨夜二人联手杀气太重，有些相投，如今再见却没了昨夜战后的那点默契。
宋伥鬼：“小妹，你先进去。”
宋玉台乖巧地点点头，看了眼那青衫公子，转头回房。
宋伥鬼前日被这过路仙师打得受伤不轻，昨日又受他救命，心中五味杂陈，只好再抱拳鞠躬：“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但请高公子再受宋铁生一拜。”
高之节抱拳回礼，“上小西天一事是先有得罪，昨天搭救一来是报令妹萍水相助之恩。二来是想与宋大当家的联手对付张吉天和陈瑞文。”
宋伥鬼当年天降福缘，成为黄眉大王的徒弟，多年来在山上多有违背良心之举。黄眉大王这妖怪倒也不乱杀无辜。只是底下的山野精怪在外作恶，一遇到不敌的法师武夫，便哭喊着求这山上老祖出手，所以黄眉大王对山上仙师和江湖武夫往往痛下杀手，庇护方圆几百里的精魅妖怪多年。
如今招来剑仙出剑，也是宋伥鬼预料之中的事。
“过去之事便不提了。”宋伥鬼摇摇头道，“不知北树县那边如今是个什么样？”
高之节：“张吉天已经死了，陈瑞文如今行踪不定，但身负重伤，不足为惧。顾德祖已经倒戈，不过张吉天的儿子倒是有些神秘，顾德祖不杀反救他，是在我意料之外的。”
“张吉天的儿子...张天赐？”宋伥鬼回忆起来，“当年他们父子初来乍到时，我远远打过照面，长得...不输高公子，其他的瞧不出跟脚，后来听说吃喝嫖赌，便没再注意，”
高之节听到这汉子还会打趣他，无奈笑了笑。
二人便是在门楼前相谈甚欢，偷偷在堂屋拉开门缝偷看的宋玉台心中大是不满：“大哥如何就能让客人与他一直站在外面，也不晓得请进来喝杯茶。就算是马上就要走，也要端杯茶水，才不失礼数吧。”
高之节谈到自己心中所担心之事，想询问那黄眉大王的跟脚，以及去向。
宋伥鬼脸色一变，摇摇头道：“师父虽然对手下弟子和善，但对他自己的来历与其他之事绝口不谈。”
宋伥鬼笑道：“不过放心，我师父记仇，但性子大气，不会在背后下黑手。”
高之节蓦然想起宋玉台，这时恍然大悟，明白为何她天赋异禀，也能在这一处小院得到安宁度日，外人不敢染指。
高之节：“那宋兄今后有何打算？”
修行路上达者为先，宋伥鬼称他公子，他还以兄长。
宋伥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当个平民百姓挺好的。当初也就是实在没饭吃，这才听了几个土匪的话，收他们开了山门。”
高之节看了眼那乌木大门，玩笑道：“我昨晚见你家法宝不少，还以为你另有杀手锏或者什么底牌，没想到最后也还是只有这一把鬼刀。”
宋伥鬼伸手拦道：“诶，小妹与法宝概不外送！”
二人只听见乌木大门忽然磕响，皆是大笑。
宋玉台自然是什么也没听见，因为宋伥鬼早已用法力隔绝了二人的声音，只是因为高之节一个转头的动作让小姑娘害羞罢了。
“姑娘也是到了嫁人的岁数啦。”宋伥鬼自顾自地感慨，发现高之节故意装听不进，笑骂道，“你这家伙子，我这妹妹连我师父都夸聪慧，若不是后天心性不适合修行，那真是实打实的修道坯子，更何况样貌更是百里挑一，做事业精明能干......”
二人皆点到为止。
若是高之节有此心思，不知所谓地敢接下文，二人也不必继续称兄道弟了。
江湖儿女往往相逢一笑泯恩仇，甚至把酒言欢，可若是成一家人那便不同了，这种尺度往往很少有人能拿捏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