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半过后...
百花楼二楼雅间内，钱离与余梦昙聊到了现在。
期间余梦昙有笑，有哭，钱离则始终带笑，至于心中，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总觉有些压抑。
世俗间，同一个王朝社会下，因出身相貌，每个人的经历可以说是众生百态，虽然大相径庭，却也有一丝共通之处可寻。
但修士的世界中，隔了十几万里外的国度，钱离从余梦昙身上了解到的，却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什么是家？在对方的世界根本不存在。
在合离宗的影响下，魅国无论修士还是凡人，成年之后每晚基本便会行双修之事。
他们的世界里，这男女之事，就如每日三餐一般不可或缺。
修士因体内有法力流转，所以若非服用了特殊灵药，很难怀上孩子，但凡人却极其容易。
不过与齐国不同，在齐国，修仙者还是非常神秘，只存在传说之中。
魅国在合离宗的影响下，仙者，几乎存在于每一处凡人密集聚集之地。
凡人若是怀上孩子，待至三月，合离宗便会用秘术将尚未成形的婴儿取出，存放于密罐之中，辅以阵法不断蕴养。
至于女人，会失去大量精血，最显而易见的，便是损失寿元，且三五年内，是无法再怀上孩子了。
余梦昙年仅七十七，直至今日，只有十天寿元，其主要原因就是她被取出过九个婴胎。
虽是修士，但无奈男女之事次数高达上万，期间是难免会有意外发生，而取走一个婴胎，便是六年寿元被剥去。
至于生活在魅国的男人，每年也需向合离宗自我献祭精血，其用途明面上是为了蕴养那些婴胎。
可余梦昙却提及了很多起，原本存在婴胎密罐之地无故遇袭之事。
这便是身处魅国每个人的开始，后续种种诸多地方，不断冲刷着钱离的认识。
有时钱离也会想，眼前这与自己一样，有着四肢与头颅，面上长着两双眼睛与一口一鼻的少女，真是他所认识的人吗？
“大人，奴家听倪花魁说，魅国之外的国度，他们过的与我们不一样，您能与我说说吗？”
“呵，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呢？
你说在这百花楼赚取的灵石，已积攒万枚，可未曾买过任何有助修行的丹药，如果将这些灵石用于修炼上，你未必不能筑基，且听你之言，筑基修为不就可以离开魅国了？”
“大人，奴家这一身法力皆来自双修之时汲取来的男人精血所化，不够精纯，大抵是无法筑基的。”
余梦昙笑着解释开口，仿佛在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
“您是想说采阴筑基吗？奴家本就修炼的是乐天霓魔功，此法无用，大人也放心，奴家所赞的灵石，已为自己备好了一副好棺椁。”
“棺椁？埋在何地，难不成是那处冥幽禁地？”
钱离隐隐猜到了什么，已有些沉不住气，犀利的气息席卷起了整个雅间。
“没，没错，大人，请问奴家做错什么了吗？”
“呼，我修行出了岔子，可否与我细细说说这冥幽禁地？”
余梦昙点头，只是觉得自己生命中最后服侍的这位修士有些奇怪。
半晌过后，钱离眼睛微眯，果然与自己想得一样。
入土为安，不仅是凡人的念想，也是许多修士所想，所以在齐国境内，才会有如此多的洞府。
里面虽危机四伏，但同样存在机遇，修士会将自己传承留下，只求得到此机缘者，将之再好生安葬了。
不过对于魔修而言，修士死去，怕是比活着有用多了。
所以在合离宗与十几个魔宗门派的商议下，划分出了一块区域，专门用于埋掩埋死去的修士，且还会专门布下禁制，阻止觊觎此地的修士。
但，真的能阻止吗？怕不是监守自盗才对。
这魅国的低阶修士与凡人，还真是被合离宗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若没一颗上道之心，便会像余梦昙这般，生前成为他人鼎炉，死后一身积蓄还于合离宗，自己的尸身，都不一定能得到尊重。
魅国这般如此，其他魔宗国度也可见一斑，或许出生不在狭小的密罐内，但结局却都是进那禁地内，实在可悲！
钱离也算是了解，为什么齐国容不下任何一个魔宗了。
“我的一生吗？呵呵，你来看看就知道了。”
识海中的《红尘逍遥诀》经文，在知晓余梦昙只有十日寿元后，便开始颤鸣不断，终于在了解了魅国寻常凡人修士的一生后，彻底崩碎开来。
《红尘逍遥诀》以阅世间红尘而悟逍遥，钱离通过原主与余梦昙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算是有所明悟，属于他自己的逍遥诀正在一点点塑形。
原本波澜不惊的识海当中，是出现了诸多闪回画面，通过钱离双目，直接投入到了余梦昙识海当中。
神识化形，那可是唯有元婴修士才能掌握的手段。
钱离虽因《红尘逍遥诀》，识海已开始变化，却也远没有到质变的程度，但也足以让旁人知晓自己心中所想，念之所达。
余梦昙呆呆坐在原地，直至半日过去，蒙山九仙陆续归来，小九也端来了灵肴。
余梦昙仿佛大梦一场，醒来之际，脸上已有泪痕，却不知为何而哭泣。
“拿着，一起吃吧。”
钱离拿过一双碗筷，放在了余梦昙身前，后者受宠若惊，却在钱离伶俐的眼神下，还是拿起了碗筷，却不敢多动。
好在蒙山九仙皆是明事礼之人，没有在意余梦昙仅是炼气修为，将之当作了自己人，三位女修更是为其夹了许多菜。
“怎么样，你端了四十多年的灵肴，口感如何？”
饭局过后，蒙山九仙识趣告辞离去了，雅间内很快便又只剩下钱离与余梦昙。
见余梦昙只是点头，没有多言的意思，钱离又问道。
“那我的人生，你觉得如何？”
“很好，，但又有很多事不能理解。”余梦昙如是说道，目光游历间，似还在回味钱离的一生。
“此生可有憾事？”
余梦昙认真想了一会，咬唇说道。
“以前没有，但大人让奴家了解魅国之外的世界后，奴家是希望，若是早些年被结丹大能看上。
说不定能在对方欣赏下，汲其一丝精血，有望突破筑基，有了更多寿元，便可去外面瞧瞧了。”
钱离笑得十分勉强，果然，农民若没经过风雨，直接当上皇帝，所想即是用金锄头耕地。
自己一生，根本不足以改变余梦昙根深蒂固的想法，在对方脑中，这可能只是幻梦一场罢了。
或许只有在余梦昙亲身经历后，才会发生改变，但届时她还是她吗？
吾之真理，他人谬论，茫茫天地，又何必强求。
以道心坚守一生，不为沧海所移，阅尽天下风雪，即是毕生所求。
恍惚间，钱离似又有所明悟，魅国只是弹丸之地，仅与齐国相隔十几万里，便犹如两个世界。
世界之大，又有多少个魅国存在，自己倘若想一览风雪，除了够格的实力，还要什么？
这个问题钱离以前不知，但现在却已有答案，唯有始终坚守的道心，才能支撑他不断走下去。
“想具体看看什么？”
“看花。”余梦昙眼中露出追忆之色。“破罐之日，奴家第一眼见得便是扎根于地上的一四叶紫花。
百花楼虽有奇花无数，奴家却总觉得少了什么，真想再看一眼。”
“有一奇花名为紫阴生雷花，历经无数天劫才会花开几息，此留影石中封存有景象，余小姐若不嫌，便收下吧。”
钱离起身之际，将一块留影石放在了桌上。
余梦昙下意识就要拒绝，但瞥见留影石中自阴生雷花的一瞬，便被深深吸引了，再也挪不开视线。
钱离见状，自顾摇头，走出了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