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念姜大哥已离开多日,今我伤愈,晚辈觉得也是该启程的时候了。”
放下茶杯,周怀民未有遮掩,直言明来意。
“也是。”轻点头,陈留平回道:“东西可都收拾妥当了?”
“嗯。”
“可还需要我帮你准备些?”
“不用了,陈老已经帮我够多了,我又哪能得寸进尺。历练所需丹药这些天我也提前购置完全,就不劳烦陈老了。”
“那好。”陈留平挑挑眉毛,见周怀民右手搓动,上身微倾似有去意,便也放下茶杯,起身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祝怀民小友早日突破三品大劫,好能在这九州大地,得一番声名,成一番事业。”
“多谢陈老。”
一番寒暄,周怀民退出宅院大门,恭敬地站在大门一侧。
陈留平站在门内,摆摆手,随意道:“那我就不送了,小友慢走。”
周怀民抱拳一拜,再不多言,转身向城外走去。
背后,陈留平默默注视周怀民渐行渐远,直到其没入城心环形街市的人群当中再难辨身影。
九州宽广,人人事事浩如烟海,因因果果似繁星漫天,难计其数。今朝去了,他日安得再会?
仅其一事一情之缘,于这茫茫尘世,终还是太浅薄了。
周怀民飘逸的衣袖随其步伐时涨时落,朴素的墨色衣袍荡出好一份洒脱。年弱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向城南而出。
远方,一名境界远超周怀民的修炼者飞马赶来,才在天边辨明其身形,下一刻却已至身前。强烈的劲风在耳畔呼啸,周怀民回头望了眼城门前聚集的城卫,并未对此有何好奇。峰原城乃一郡郡城,此人敢在城门前纵马疾奔,想来其身份非常人所能猜测。见怪不怪,周怀民扭头便走。
该说不说,刚出大门便让这风好一顿吹,倒也晦气。
周怀民已然走远。峰原城前,那修炼者快马加鞭,越过排队检查的众人直向城中闯去。见此人未有分毫减速的迹象,加之其面容着装实在陌生,领头的城尉遂厉声喝道:“大胆!尔怎敢在我峰原城前放肆!速速下马来,受我等盘查!”
“咸安郡商会传驿执事霍玉青,身怀数封加急信件,还请方便!”话音未落,那人向前掷出一道黑色令牌。
城尉隔空抓过,令牌通体方正,造型古朴,握在手中冰凉硌手,其上咸安郡三字以金漆勾勒,边缘处则有一圈细窄的回字纹。“咸”字上方,另有一块完整的圆形黄金镶嵌。黄金正面,有一好似篆书的“商”字凹刻其中,而在黄金边缘,亦有数道云水纹雕饰。
翻过面来,这令牌再无其他元素,明亮而温润的色泽使其不坠凡俗,当中似是流动又似静止的灰色细密流沙深卧在泛起青光的黑色石体内部,更看得瑰丽。
“放行!”当机立断,城尉左手将身侧刀柄斜开,退后一步,转身高举右手令牌朗声传唤。
“多谢!”那人谢过,再不保留,一道暴鸣声过,在众人眼底只留依稀残影。
“乖乖,竟有六品巅峰。”城尉心中一惊,“看来其执事一职不假。我得速派人禀报郡守与陈大人。”
“姚派。”
一名浑身甲胄完全的青衣大汉自队列而出:“在。”
“去禀郡守,今日午时有一咸安郡商会传驿执事运加急信件于城中,王某见其令牌不假,遂放行。”
“是。”
“王遣。”
“属下在。”此人一身靛蓝色长袍,与城尉相似。
“将此令牌送予商会陈大人处,并将情况如实告知。”
“是。”
“慢!”王城尉转身喝止,看向王遣道:“陈大人最近忙于天府郡平岳城诸事,身心俱疲。将此令牌送予商会钱协事,由他交还那名信差算了。”
“是。”王遣拱手一拜,转身离去。
……
“霍执事远道而来,辛苦辛苦。”峰原商会楼顶层,钱协事将那令牌双手递还。
抱拳谢过,霍玉青道:“在下已将信件尽数交于贵司传驿部门,此番前来是为打听这峰原城中可有一名叫周怀民的少年。”
“哦?这名字倒是耳熟。”钱协事礼貌地笑笑,心中却有些烦闷。
他是这几日才接任的峰原郡商会协事,在他之前,是另一位跟随陈留平多年的兑州商会管事辅佐陈留平总管与姚方长董座。
近些日子也不知天府郡平岳城是出了何事,天府郡商会乃至兑州商会时常发来消息督促陈留平与郡守姚方远派人前往协助调查。而这上一任协事,便是被指派前往,才使钱某代为协事一职。
这些天光是顾全商会诸事已是焦头烂额,他又如何能分心思帮面前这位他方执事满城寻人?
心中虽生众多不满,但至少在明面上,钱协事仍客气道:“想来这位少年或尚在峰原城中。霍执事不必着急,钱某这就派人去寻找。”
“多谢!”霍玉青微一欠身,“我会在峰原城中稍驻留几日,其后便会离开。彼时峰原商会发往咸安商会的信件,也劳烦贵司另派人送去。”
“一定,一定。都是我等分内之事。”钱协事起身送客,二人一番寒暄,直到楼梯附近才分别。
……
这头,才出峰原郡不过半天的周怀民全然不知自己已然错过了怎一则消息,他凭翼风诀驰骋于青草碧天之间,这几日对于控火法门的钻研,竟是让他对翼风诀的使用也上了一个层次。
如今虽仍不能任意飞行,但只其一跃之势,竟可轻松纵横十数里而无有半分劳神。这对于周怀民不过三品的修为而言,着实恐怖。
“早听闻修炼者晋升五品,则可借任一身法凌空飞行。而若能突破六品大劫,则更能单凭能量内息踏空行走,上天入海,如履平地。啧,当真期待彼时依靠王靖爷爷给我的这翼风诀,我到底能到如何一个速度。”
一口气冲出百余里,周怀民翻身落地,念饭点已到,便准备寻个地方休息。顺便放出灵均傲风好久违的打打牙祭。
却未想缓行不过百十步,远处荒野小道旁的树桩后竟遥遥传来一道尖细的歌声。
“此路——小爷开。此树——小爷栽唉。若要嗷,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诶~~~”
“噗。”周怀民听完,再没忍住,吐出一口气,随即朗笑出声。
听这词,此人是要拦路劫财。但听这因中气不足而颤颤巍巍的“婉转”歌声,加之其人尖细刺耳的音色,诚然是与印象中的凶恶之徒相去甚远。
“嘿诶~你个龟孙儿。小爷要劫的就是你,还笑个什么。”一个圆点自树桩后闪出,周怀民虽与之仍相距数里,但借超然目力,还是能勉强辨出那圆球大概人形。
摇头轻笑,周怀民放弃了在此修整的打算。他此刻正是因翼风诀而得意,有人见识倒是极好。
猛地跃起,周怀民催动能量覆于双臂,向身后连连拍出数掌,乘势而起,并随之运转翼风诀。不过须臾间,眼前的青山绿野竟失了形状。身侧的列列高木急速向后退去,不多时便也去了树形,干留些许褐色衔着点点笼葱拖出掠影,连作一道长廊。
“哼,我让你劫?你能追……卧槽!”
周怀民此时速度已达极限,得意之余低头欲要出言挑逗那人。却不想这仔细一看,却是让他吓了一跳。
只见那黑点以弹跳状翻山越岭而来,且势头越发凶猛迅疾。再凝神看去,竟发现那圆球已然长出了清晰的四肢。
“休走!小爷盯上的货,管最后到底拿还是不拿,都得过个手来看看!”尖细的声音在四周萦绕,正是那人已到了身后。
“坏!”低头再探那人方位,却见一张熟悉的面容,周怀民讶然道:“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