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陈留平便回来了,从宇辰木戒中取出七颗吊坠大小的黑玉,放在桌子上道:“一共六千八百紫晶币,我替你取了个整,换了七枚墨金石来。”
“谢谢陈老。”将其余六颗收入项链,周怀民拿起一颗墨金石把玩起来。
墨金石说是石,其质感却近似于玉。
在屋内灯光照耀下,漆黑的底色,却有温润通透之感。
而在墨玉中又嵌着无数细密的金丝,虽说是“镶嵌”,但与前世廉价的石材比起来,这独特的金丝如血管一般遍布石中,那些金丝又仿佛在呼吸一般缓缓闪动金光,二者混若一体,好生奇特。
“客气了,小友可还有其他需要?”看着周怀民满意的样子,陈留平带着笑意问道。
他十分理解,这些隐士高人子弟平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了,恐怕早就厌倦了。如今凭借自己努力获得的第一桶金,能有如此姿态不足为奇。
“嗯,我想购买些兑州特色的材宝,最好是药性温和些的药物,倒是要再麻烦陈老了。”
这头,周怀民也不再纠结,不管陈留平是误会了什么才如此巴结自己,而今自己确实需要这些便利尽快晋升三品。
“哈,小友是太客气了!”陈留平闻言又是一笑,侧身请道:“那就随我去一楼库房吧,我倒知道些药材合适。”
…………
半个时辰后,周怀民同陈留平从商会大门前走出。
看着天色渐晚,陈留平先开口道:“小友慢走,我还有其他公务在身,就不送了。”
“今天陈老已经十分照顾我了,我怎还敢有其他奢求。”周怀民笑道。
“小事,最近临阁城不算太平,小友是要注意些。”陈留平一手抚着胡须道:“不过也不要太过担忧,有我在,这小城还没人能委屈你。”
稍一停顿,陈留平继续道:“我过几日可能就要离开临阁城了。但只要手持白玉令,即使是临阁城姚家主事也要给你几分面子。”
“这样…”挠了挠后脑勺,周怀民有些不好意思道:“晚辈不过平常人等,能被陈老赏识实在受宠若惊。”
“哈,小友谦虚了。”陈留平朗声笑道:“我看人一向很准,这临阁城太过偏僻,若有机会,来峰原城逛逛。”
“好的。”周怀民再行一礼,道:“那晚辈便告辞。”
“不送。”陈留平摆摆手,转身回去了。
待陈留平登上二楼,周怀民也转身离开。
回到客栈,正是饭点,客栈一楼正热闹着。
“小二,给咱随便捡点吃的。”寻到墙边的一处空位,周怀民向店小二吩咐道。
“好嘞,客官稍等。”那小二一挑抹布挂于肩膀,转身向后厨走去。
同桌对面,一个样貌平平的胖子正左手持着羊肉包子,右手端着着牛杂汤,就这样靠着窗户看向街道。
“我和你讲,临阁城封城这事可不简单。”临桌,一个壮汉正与同桌的其他客人说着闲话。
“怎么个不简单法?”这个话题引起其他人注意,周围几人都看向那壮汉。
壮汉眼神稍迷离,看那桌上的酒壶,想来此刻正是酒后微醺。
“呵呵。”壮汉压低身子,低声向几人道:“我听我那为姚家做事的兄弟说,是姚家在商会的仓库被人盗了。”
“还有这事?是被偷了什么东西,严重到要封城?”
“啧啧,”壮汉微微摇头,感慨道:“可不是单单被偷了什么东西,而是整座仓库,一根毛都不剩。”
“什么?”闻者一阵惊呼,“兑州谁人不知姚家名头,尤其还是这峰原郡。哪个贼人这么大胆?”
“听说,听说啊。”那大汉忙将周围人声音压低:“听说是闻名崎崖郡和天府郡的大盗路通。”
“义贼路通?我天!”另一人小声惊叹,见有些参与讨论者露出迷茫的神色,遂解释道:“小弟来自天府郡,这路通在我们那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这位义贼从不对穷苦人家下手,反而专门把目标放在世家与商会大佬身上。什么姚家、陈家、郭家都被搞过。”
稍一停顿,见众人都望来,那人又道:“而且此人从不无缘偷盗。不论世家富商,只要有人敢提高税收,或出计谋残害一方百姓,不出一个月,家中必定被路通光顾。而被盗取的物品,听民间消息说,都会被换成黄金钱两散给当地百姓,可谓是劫富济贫者。”
“不错,就是这个义贼路通。”等那人说完,壮汉微微颔首,肯定道:“若平时出了这事也就罢了,欺压欺压周围驻地百姓,盘剥盘剥来往修炼者,总能补齐,给商会交代。但如今偏偏就赶上峰原郡商会督查陈留平来此地检查财务。”
壮汉重新斟满酒盏,唏嘘道:“商会总管姚寒贵为姚家在临阁城的主事,可早就盼望着家族能将他调回峰原郡其他富庶的地方。这事一发生,若是不能找回被盗物资,再想要调走,恐怕一辈子都难了。”
说完,壮汉将杯中浊酒一饮而尽。
等着上菜的周怀民默不作声将全部话语听下,正等着后续,却见桌对面的那个胖子勾起嘴角,看着窗外街景傻乐。
感受到周怀民视线,胖子回过头来:“小兄弟看我作甚?”
“没事。”摇摇头,周怀民也顺胖子方才视线看去,普通的街道,人流稀疏,只有几家泛着灯火。
“你怎么看待这个义贼路通?”胖子问道。
“挺好的。”周怀民面色平静。
“是么。”那胖子脸上笑意更盛,“好在何处?”
闻言,挠了挠后脑勺,周怀民尴尬道:“好在好处?”
“蛤?”胖子一楞,瘪瘪嘴,带着半分怨气道:“小兄弟何必消遣我。要我说,这义贼劫富济贫,还财于民,是十足的好人。”说到后半句,又是喜上眉梢。
“是吗?”直视胖子双眼,周怀民反驳道:“然后呢?见百姓重新富足,商会与地方豪强再次提高赋税,这义贼纵是劫富济贫一百次,一千次,又有什么用?”
“你这话说的,”胖子摇摇头,“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欺压百姓者,该杀。”脑中浮现出王陵那肥猪儿子的样貌,周怀民内心蓦得生出一阵怒意,情绪激烈道。
“杀能杀的完吗?”胖子回看向周怀民双眼,缓缓道。
“那偷又能偷到头吗?”周怀民毫不回避,回道。
“好,那若将这些欺压百姓者尽数杀完,又有谁来保护城市与周遭村镇民众?九州大陆何其辽阔,灵兽遍布荒野,你从何处再找来一批修炼者维护城防?”看着周怀民烧红的耳根,胖子叹道:“终只是年轻人的气话而已。”
沉默,周怀民不再出声。
虽然此世已有十二岁,但自己待过的城市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尤其这十二年来九成九的时间,自己都在秦川与嬴赐的保护下蜗居小小的灵源镇中。
九州大陆究竟是怎么个情况,自己还真不算了解。
“客官,您的饭。”恰此时,店小二端来托盘,弯下腰,将小菜主食一一摆上桌。
“小兄弟慢慢吃,我先回去休息了。”又一叹气,那胖子起身告辞,不等周怀民回应便转身离去。
不再多想,周怀民谢过小二,吃起晚饭。
待到那胖子回到客房,将门关上,一改方才沉稳的样貌,坐在床上嫌弃道:“这小屁孩儿,啧!和个见红的蛮牛一样。”
拍拍手,胖子不再纠结这点小事,看着窗外明月渐起,又自言自语道:“天杀的姚寒,封城筛查你可真够狠的。小爷我就不信了,等陈留平到了该返回的时日,你这城还怎么封!”
说完,起身跳到窗边,砰的一声,将窗户狠狠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