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嘎吱的平板车响在深深的胡同里,秦淮茹在车前打着手电一路引着小车沿着南锣鼓巷往北,穿过宽一点的后圆恩寺胡同朝六院行去。
这个年代电力还在普及,街边的路灯少的可怜,只在胡同口以及各个巷口会安置一盏瓦数不大的路灯,每到光亮的地方,秦淮茹会关闭手电,再往前走一截,等到视线模糊看不见的时候,才会轻轻的拧开手电再照一段路。
贾东旭身子沉,哪怕一大爷和傻柱两人合力推着,时常碰上坑坑洼洼,也会吃力的推搡一阵,秦淮茹届时便会将手电夹在腋下过来帮忙。
走了一阵,几人速度逐渐慢了下来,但好在距离六院是越来越近了。
“淮茹,你当先打着手电,甭管我们爷俩,咱也不用歇,到医院再说!”易中海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走过一阵坑洼路面便吩咐秦淮茹去前面不用过来帮忙。
“一大爷,谢谢你们了!”有人帮衬,秦淮茹满心感激现在已经没哭了,但自家男人毕竟还在车上躺着,想到待会去医院又得一番折腾,免不了还要交个医药费,虽说不多,可到底还是要自己往外掏,心下又忐忑起来,走到前面领路时又情不自禁的不安起来。
她这幅楚楚可怜兀自落魄的模样,让后方推着车的傻柱见了,那是心疼坏了,实在是掌着板车走脱不了,身边还有个一大爷,否则肯定要冲上去好好的安慰安慰这位邻家小媳妇儿。
越是心疼秦淮茹,傻柱余光扫过此刻已经被颠簸的板车弄昏睡的贾东旭就越是忿恨,好几次趁着小车碰到石头子,愣是故意要去颠这快活的臭小子几次。
走在他身旁一手推着板车身的易中海将傻柱的神情全然看在眼里,思衬着今晚贾东旭受伤的事情,心下有些猜测想着如何去询问傻柱。
“玛德,一大爷,要我说这李向东就特么瞎猫碰到死耗子,你看看今晚的德性,不就把东旭的伤给弄好了,跟特么办了多大事儿一样,还在院子里耀武扬威的说什么诊金不诊金的事儿!我看他那德性就恶心!”
傻柱想起晚上的事,朝路边啐了一口痰。
听到这话,易中海的思绪回到早些时候,李向东神清目明智珠在握的神情出现在脑海,又让他有些不舒服。
诊金不诊金的他倒是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那小子让自己在全院人面前给他道歉认错,好特么没面子。
这些年还真没出现过这样让他难堪的事情。
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那小子以后你注意点,别跟他走太近了,不是个善茬!”易中海阴沉的说。
“切,我跟他走近?今晚他那么编排我,说我瞅秦姐的眼神不对,我特么还没找他算账呢!这口气我到现在还咽不下去,越想越不是滋味!想我傻柱,什么时候被人这么侮辱过?”
我傻柱,就算是惦记秦姐,那特么也不是你李向东随意在大家伙面前说的!
这事儿我能干,但你不能说!说了就是故意让我傻柱难堪!
傻柱说起这事儿,胸膛就仿佛被火焰点燃,起伏不定,喷出的口气都带着火气。
他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这事儿,易中海正好有了借口去询问。
何雨柱和贾东旭,这两人一人是他心心念念当分两条腿走路的养老计划的人选,一人是自己的徒弟是拿来养老的保底人选。
两人秉性如何为人如何,易中海那是一清二楚。
自从秦淮茹多年前嫁进贾家,他早就发现了傻柱对秦淮茹特殊的情感。
傻柱跟贾东旭以前打架拌嘴相互看不上,这事儿全院人都知道。
但自从贾东旭结婚之后,傻柱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一口一个贾东旭是他兄弟,见天往贾家跑,给了贾家不少好处,几个孩子也挺喜欢的。
易中海当然知道为什么,但他不会主动去说,偶尔会悄默默的利用利用傻柱这个短处拿捏他。
但现在,贾东旭出事儿了,而且仔细琢磨,出事相当莫名其妙。
这等于动了自己养老的蛋糕,损害了他易中海的利益。
他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果不加管控,未来会发展成什么样,谁都不知道。
“傻柱!”于是易中海假装去给贾东旭掖了掖被子,仔细瞧了瞧那小子的状态,发现他的确是被平板车晃荡着睡着了,这才轻声叫了一声。
“一大爷,咋?”傻柱茫然的撇过头。
看到秦淮茹并没有注意到这里,易中海压低声音小声问道:“东旭晚上喝酒的事情你知道不?”
“知道啊!”傻柱不假思索的说,“下班的时候,他特意过来寻我,还让我给秦姐带话呢!说他晚上不回家吃饭了,别等他!”
说起能跟秦淮茹搭话,傻柱就一脸笑意,看来挺上心的。
他越是如此,易中海越发笃定自己猜对了,点点头,又问道:“那楼梯是你借给东旭的?”
“是啊!”傻柱脱口而出,忽然皱了皱眉,问道:“一大爷,你问这个做什么?”
易中海盯着他,观察着他的神情,眯眼问道:“晚上东旭找你借楼梯,你当时在哪儿呢?”
“我在……”傻柱一愣,刚要脱口而出,忽然面色变了变,改口道:“真凑巧了,我刚从外面放水回来!”
瞧见这厮情绪不太自然,易中海心里有数了,“那你当时听到老鼠闹窝没有?”
“一大爷,你忽然问这个干嘛?我哪儿记得那么清楚……”傻柱犹豫了一下。
“没什么!”易中海摆摆手,“我只是奇怪,所以随口问问!”
“哦!”傻柱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轻松的吹起了口哨,左顾右盼的像个二流子。
看着傻柱这幅神情,易中海几乎笃定这事儿就是他干的。
知道贾东旭晚上会喝酒,这小子估计等他回来之后,跑到屋外学老鼠叫,引了贾东旭出来上房,这当中傻柱估计还跟贾东旭说了什么,激的贾东旭上头了才爬上房顶的。
冬天屋顶上可都是雪,人上去一踩一个滑,从上面摔下来怕是能砸个半死。
而傻柱这小子甚至还上了第二道保险,如果贾东旭未上房,那就会踩中楼梯上的钉子,也会从半空摔下来……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贾东旭只是踩到了钉子扎穿了脚背,穿的又厚压根没多大事情。
想到这里,易中海看着傻柱那张熟悉的脸,瞬间觉得如坠冰窟,心凉如水。
这小子……竟然会因为一个女人,想置自己的徒弟于死地!
太狠了!
然而更让人不可接受的是,自己这是想了一路才得出的推测,而李向东那个年轻小伙,却早就在当场就看出来了脉络,并且旁敲侧击的提醒过在场的人,只是根本没人当回事情。
姓李那小子灵敏聪慧和卓识城府真的比自己还要深厚!
想到这里,易中海大汗淋漓,他看着傻柱,只盼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他静静的观察着傻柱的神情,从兜里摸出一物递给傻柱,“柱子,你的东西,别弄丢了!”
“嗯?”茫然的傻柱侧过头,看到那一物瞳孔骤缩,难以置信的抬头看了一眼易中海,啪的一下将其打掉在地上,“一大爷,你说什么呢!这不是我的……”
说着话,他掩饰自己眼底的狠厉,抬起头已然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将板车一停,道:“一大爷,秦姐,好快,咱到了!快,我去叫护士把贾哥弄进去!”
丁零当啷之间,一枚中指长的长钉在地上滚滚落落,赫然便是扎进贾东旭脚心的那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