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唉!”
“噗!”
刀尖闪烁着寒芒,直奔唐威的后颈。
眼看就要命中目标,却被一股冲力撞开。
正是李暮雨惊叫扑来,死死攥住青年的左手。
刀锋也割破他的胳膊,淋漓的鲜血飘逸纷飞!
“噫!”
青年偷袭失败,下意识要抽身。
奈何左手被牢牢钳住,右腕受伤也使不上劲。
情急之下直接提起膝盖,狠狠撞向李暮雨的肚子!
“呕!”
“操!”
李暮雨左臂飙血,腹部也挨了重击,胃里登时翻江倒海,却咬紧牙关坚持不松手。唐威险险地逃过一劫,跟马南归前后脚回过神来,又惊又怒地对着青年一顿暴打。
青年被木矛刺穿了左肩,又让一记斜踢放倒在地。
随后则吃了一套组合拳,直接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冲突爆发得很突然,持续时间不过几秒钟,矮胖子刚纳过闷便戛然而止。便是林彤欢和隗迷,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直至李暮雨跪地栽倒,方才齐齐发出惊恐的尖叫。
“小雨!小雨!”
“呕......呕......”
唐威忙不迭俯下身,只见李暮雨颤抖摇头,如虾米般蜷身倒在地上。膝盖冲顶的余威尚在,令他难受地呕吐不止,而左臂的伤口更是狰狞,鲜血糅合着泥水汩汩漫溢,将破裂的衣袖染成了暗红色。
“畜生!”
望着痛苦不堪的李暮雨,唐威霎时间红了眼睛,脸上的表情蓦然狰狞。暴怒的壮汉双拳紧握,指关节捏得咯咯直响,随手从地上抄起钢管,就要砸向那昏迷不醒的青年。
“先救暮雨!”
感受着肆虐的戾气,林彤欢不禁一阵害怕,唯恐唐威脑袋一热下杀手,急忙拽住对方并试图转移注意力。便在这个当口,李暮雨也吐了口酸水,旋即捂着小腹坐起来,哆哆嗦嗦地伸出左臂。
“咳咳......我没事儿......呸......”
“小雨,你......”
“彤欢......帮我弄下......”
“......好。”
林彤欢依言蹲下身,撕开李暮雨的衣袖,见刀口虽然又长又深,却终究没有伤筋动骨,于是取出清水和药物,先是简单清理了伤处,随后用干净的毛巾做了个包扎。
唐威黑着脸全程旁观,努力压制着周身杀意,虽然没有轻举妄动,却也没有松开钢管。直至林彤欢完成治疗,他才瞪起猩红的双眼,从昏迷的青年旁边绕过去,一步一个脚印走向矮胖子。
“这俩弄死吧。”
“跟我没关系啊!”
“不是你撺掇的?!”
面对彻底动了真火、浑身戾气爆棚的壮汉,矮胖子落得魂飞魄散,带着哭腔大叫着求饶,随后则被一声暴喝吓瘫在地。唐威杀意已决,不由分说地高高举起钢管,准备将伤害自家兄弟的歹人打扁。
便在这个节骨眼上,林彤欢挺身站出来。
张开双臂挡住唐威,用后背护住矮胖子。
“别!”
“......哈?!”
“别杀他们!”
“......为啥?!”
“你要是打死他们,就成杀人犯了啊!”
“不是,这俩特么......”
林彤欢仰着脑袋,直视唐威的眼睛。
急切的声音微微颤抖,胸膛肉眼可见地起伏。
唐威起初不明所以,待听到林彤欢的话,则直接被这番言论卡住脑壳。他直愣愣地张着嘴,眨着眼睛扭着脑袋,目光在女孩和矮胖子之间跳动,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对方的劝说。
“刚才他们先动手!咱们是正当防卫!怎么打都不算错!”
“......”
“现在晕了一个吓傻了一个!再动手就是故意杀人了啊!”
“......”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这俩人坏归坏!还轮不到咱来审判!”
“......”
“咱记着这事儿!等以后回国了!找安治局报案......”
“......谁踏马理咱们啊!”
唐威初时愣在原地,欲言又止了好半天,越听表情就越别扭。
某一刻直接截断话头,嚷嚷着绕开了林彤欢,就要对矮胖子下毒手。
“唐威!停下!”林彤欢横移两步,再一次挡住唐威的去路。
“你别拦着我!我要杀了他!”唐威急赤白脸地瞪着林彤欢。
“冷静下来!你这么干了!就回不了头了!”林彤欢寸步不让。
“你!给!我!起!开!”
唐威面对林彤欢时,总是摆着一张笑脸,然此刻却急火攻心,竟是罕见地情绪失控,用狰狞的表情撕心裂肺地吼了起来。林彤欢打了个哆嗦,条件反射地退了半步,后面的话被吓回了肚子里,却依然张着双手护着矮胖子。
“......”
唐威瞪着林彤欢,望着那执拗中带着委屈、绝非仅仅在意是非曲直、实则更像在担心自己的表情,胸中的戾气再也无法肆意宣泄。他避开女孩的视线,直挺挺地站在那里,虽然没有丢掉钢管,却也没有进一步动作。
场面一时间静止下来。
“唐威,你别上火,她是在担心你。”马南归先前沉默旁观,此时则适时出来打圆场。“然后彤欢,今天这事儿吧,搁国内我肯定报警,等着安治局处理就完了。可现在这情况,你也是清楚的,指望回国找补......”
“......”面对这番未竟之言,林彤欢低垂着脑袋,沉默半晌微微点头。
“我也不想动私刑,但是咱在这鬼地方,制裁坏人只能靠自己。”马南归吃一堑长一智,面对显而易见的歹人,也没再付出过多的善意。“不过暮雨是受害人,咱们还是让他定吧,要杀要放他说了算。”
马南归说完这些话,见其余同伴没有异议,便将手中的木矛递了出去。此时李暮雨脸色稍霁,闻言便缓缓站起身来,从对方手里接过武器,一步一晃地走向矮胖子。
“让我定啊......”
“大哥!我错了!”
“那就.......”
“我真错了!放过我吧!”
“......”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你饶我一命吧!”
望着那逼近的身影,矮胖子不禁肝胆俱裂,以头抢地一个劲叩首。
李暮雨却恍若未见,自顾自地举起木矛,朝斜前方使劲戳下。
伴随着噗的一声,矛尖插进泥土之中,离那青年的脑袋不足半尺。
“走吧......”
李暮雨吐了口浊气,转身离开废弃工厂。
四名同伴面面相觑,便也快步跟了上去。
穿兽皮的青年仍在昏迷,身边插着根锋利的木矛。
矮胖子则恍惚地坐在铁桶旁,还没从劫后余生中缓过神来。
......
“呼......呼......呼......”
李暮雨一屁股瘫坐在岸边,靠住一块大石头喘起粗气。
此时明明是凉爽的仲春,他的衣物却被汗水浸透。
那条包扎伤口的毛巾,也早被鲜血染得殷红。
投映在清澈溪水中的,是一张苍白如纸的脸。
“小雨......”唐威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
“得缝一下......”李暮雨牙齿颤颤地说道。
“又没麻药又没消毒,直接这么缝上的话......”林彤欢欲言又止。
“肯定比较受罪,也可能会感染,但总比这样强......”李暮雨十分坚持。
李暮雨面无血色,声音也虚弱至极,情绪却相当镇定。
其余四人彼此对视,最终无人加以反对,便默默地开始准备。
林彤欢虽然略懂药理,却并非医疗从业人员,也没有学过伤口缝合。马南归起初有些犹豫,最终却还是主动请缨,只因他作为殡葬从业人员,以往经常参与尸体缝合工作。
缝衣针代替了医用针。
棉线代替了伤口缝合线。
入殓师代替了医疗从业者。
没有麻醉的缝合手术就此开始。
李暮雨盘膝蜷坐,把左臂平放在树墩上,而马南归则点燃火堆,将纫了线的缝衣针淬火,这才开始着手缝合伤口。缝衣针并非专业道具,缝起伤口来十分费力,加之没有任何止疼措施,每次下针都伴随着强烈的痛感。
李暮雨起初故作轻松,不时与唐威闲聊几句。
没过多久便冒出虚汗,很快疼到顾不上说话。
“咯吱......咯吱......”
李暮雨闭目抿嘴,牙齿磨得咯咯直响,豆大的汗珠不断滴落,意识被痛感摧残得有些模糊。他几度想要主动晕过去,却唯恐昏迷期间出现意外,最终选择咬紧牙关坚持下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缝合工作终于完毕。
李暮雨仰面躺在地上,全身像被水洗过一样。
“怎么样?!”林彤欢急忙俯身,为李暮雨敷药包扎。
“死不了......”李暮雨仰视天空,飘忽的眼神重新聚焦。
“真有你的。”马南归收好针线,朝李暮雨竖起大拇指。
“多亏伤的只是胳膊......”隗迷捧来清水,小口喂给李暮雨。
“亏得那孙子右手断了,左手使刀不利索。”李暮雨心有余悸。
“咱又没打算杀他,到底踏马图个啥!”想起那青年的所作所为,唐威既显愤懑又觉不解。“他丫都伤成那样了,就算能偷袭捅死我一个,还指望把小雨跟南归都干掉?”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纯属又坏又蠢罢了。”李暮雨神色稍缓,便吃力地坐起身来,脸色看上去仍然很差,可痛苦却似缓和了少许。“我也是懵圈儿了,光顾着跟他掰扯,忘了逼问情报了......”
“这种人的情报,我是不太敢信。”林彤欢在旁边吐槽一句。
由于李暮雨新伤未愈,唐威便提议就地扎营。
李暮雨却担心打击报复,坚持尽快逃离这片区域。
“给丫俩胆儿也不敢追过来!”唐威宽慰道。
“别忘了还有个虎牙帮呢。”李暮雨如是说。
与那青年掐架的时候,李暮雨无意间注意到,对方身上的皮衣固然肮脏,表面却依旧泛着银灰光泽,有种近似岩石的视觉效果。他起初也没太在意,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石猿背部的毛皮好像就是这个样子。
李暮雨非常确定,凭那名青年的身手,尚不足以对抗石猿,可对方既然拥有相关战利品,便意味着其背后的组织不容小觑。待他将所思所想和盘托出,则见四名同伴各自凝重,继而纷纷同意尽快启程。
“我背着你走,让南归拿包。”唐威自告奋勇。
“现在用不着,扛不住再说。”李暮雨如此回应。
无论同伴们如何劝说,李暮雨始终坚持己见。
唐威拗不过自家兄弟,只得抢过对方的背包。
望着那蹒跚的身影,其余三人面露忧色。
可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就只沉默地跟了上去。
......
“他们追来了!”
“快!快!”
“紧跑两步!”
“我岔气儿了......”
“呼哧......呼哧......”
败叶与枯枝齐飞,喧嚣声响彻林间。
三男两女狼狈逃窜,几名大汉穷追不舍。
两伙人一前一后,起初相隔数百米远,然李暮雨新伤未愈,林彤欢和隗迷又不善长跑,只能眼看着对方越追越近。五人好似逃亡的雏鸟,正在拼命拍打着翅膀,企图逃离猎鹰的追击,却始终被牢牢锁死在视野当中。
“给我站住!”一名大汉扯着嗓子咆哮,抄起脚边的石块就往前扔。
“呀!”石块砸在五人身侧,顷刻之间尘泥纷飞,吓得隗迷尖叫连连。
“娘的!别跑......”大汉一击未中,正准备继续抛石,却突然踉跄停步。
前方有个鼓起来的烂叶堆。
他方才掷出的石头,刚好弹到了那附近。
仿佛触到了某根引线,枯枝败叶颤抖了起来。
随着泥泞的层层剥落,巨大的生物破土而出。
壮硕的身躯覆满鳞片,背部的骨板凹凸起伏。
橄榄型的眼睛缓缓睁开,猩红瞳仁泛着暴戾凶光。
哪里是什么烂叶堆,分明是一头裂脊兽!
“小心!绕开!”
“唉!怎么还有!”
“不行!撤!撤!”
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几名大汉忙不迭散开,企图绕过伏地的裂脊兽,却见林间窜出另外两头巨蜥。他们见状汗毛倒竖,再也顾不得追赶猎物,扭头面朝来路狼狈地逃离。
至于那三头裂脊兽,则做出不同的应对。
其中两头昂首阔步,朝大汉们追了过去。
剩下一头则调转身躯,盯上了另一侧的五人。
“这畜生!”唐威本以为能摆脱危险,见状狠狠地啐了一口。
“呼哧......别停......”李暮雨气息紊乱,缝合的伤口不断渗血。
裂脊兽身形庞大,体格与中型鳄鱼相当,动作却比鳄鱼更加灵活。若是放在平时,五人尚能凭速度摆脱追击,可此时的李暮雨有伤在身,林彤欢和隗迷也几乎耗尽体力,根本无法与身后的巨蜥拉开距离。
你追我赶之间,周遭林木开始稀疏,脚下的泥地渐成黄沙。五人踉跄逃出树林,只见前方植被不再茂盛,地表布满了深深浅浅的沟壑,竟是一片严重沙化的开阔黄土地。
“你们先跑!我拖住它!”
眼见同伴们体力不支,马南归一狠心一跺脚,抄起石块砸向裂脊兽,随后径自改变奔跑路线。裂脊兽智力不高,在被石块砸中头部后,便直接放弃了前方的四人,扭头朝远处的马南归追去。
“南归!”望着马南归的背影,隗迷失声叫了出来。
“他没问题!”唐威不敢停步,带着一男两女往前跑。
四人跑出百余米,躲到一块巨石后方,只见追逐战仍在继续。马南归保持匀速奔跑,让巨蜥始终位于自己身后,又不至于彻底被自己甩脱。待跑到某处陷坑旁,他便围着坑边兜起圈子,愚蠢的裂脊兽则亦步亦趋。
尽目荒凉的黄土地上,诡异的画面正在上演。
一人一兽围着陷坑不停兜圈,另外两男两女则在远处看戏。
局面暂时稳定下来,却远远称不上安全。
“小雨,你护着她俩。”唐威捏紧钢管,准备支援马南归。
“咱俩一起......”李暮雨近乎脱力,却不肯唐威独自犯险。
“不用拼命!准备根绳子!来坑边上蹲着!”
瞥见兄弟俩的动作,马南归来不及解释,就只高声喊了一句,便扭头将巨蜥引向远处。四人依言跑到坑边,见那陷坑大约六七米宽,三人高的坑壁近乎直上直下,倘若失足坠落几乎很难靠自己爬上来。
“他这是要......”猜出马南归的意图,唐威不由得脊背发凉。
“做好准备。”心知马南归准备跳坑,李暮雨从包里取出绳索。
过得片刻功夫,马南归便再度折返,裂脊兽依旧紧随其后。由于刻意压制了速度,他与巨蜥始终相隔数丈,而在百余米外的正前方,其余四人就站在陷坑的另一侧。
“小心!”唐威高声呐喊,双手紧紧握着绳索。
“来了!”马南归沙哑嘶吼,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