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4日下午，王羽换上了箱子里最新的一件衣服，背上包坐着中巴车来到了镇上。又从镇上坐了一个小时的车到了市里。
木州市汽车站很破旧，门口是条破烂的长路，两边是各种靠着汽车站生活的店铺，托运站、饭店、旅社，唯一一个像样的建筑就是汽车站本身了，墙上有着仿佛永远也洗不干净的灰色。
王羽从车上下来，把包背在胸前，然后从出站口转回到售票大厅。
他要买车票去郑州，因为那里有中原地区最大的干果山货市场，而木州到郑州没有火车，只能坐长途客车。
一路上，他已经拒绝了好几拨拉客和邀请他去旅社休息一下的热情中年妇女。
他又不是第一次出远门，虽然前生大部分时间坐的高铁飞机，或者自己开车，但有些套路他还是知道的。
每周一期的《南方周末》告诉他，在中国，你只要不当心就会被拉到黑砖窑去搬砖，或者去黑煤矿去挖煤，还有可能会被拉去卖血，最惨的是被骗去另一个山区帮别人传宗接代。
哦，最后一条他不怕。
他到的时候已经下午6点多了，花了35元买了晚上10点的车票。
买晚上时刻的原因，是因为可以在车上睡一觉，省一晚的住宿费。
晚上10点，王羽上了车，他把包放在腿上，然后看着窗外，重生后，他是第一次看到90年代的中原大地。
从木州到郑州有将近300公里，一开始路比较狭窄，出了车站30公里后，壁立的山脉陡然堵住了南北的通道，以前只能走盘山路，几年前修了隧道，才把公路从山顶降到了山谷。
穿过了这条隧道就是鹤壁，然后是焦作，是新乡，过了黄河大桥就来到了郑州的地界。
12点多的时候车在焦作停了下来，要等到5点才重新上路，王羽抱着包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睡梦中他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拽他的包，还听到有人说了句：“晦气，是个骨灰盒。”
等他被摇醒的时候，车已经到了郑州汽车站了。
王羽惊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摸了摸自己的包，幸好，还在，他松了口，背起包下了车，在车站的卫生间洗了把脸，又用凉水漱了漱口。
一出站，王羽的第一感觉就是，作为中国人口最多省份省会的郑州，人是真多。
广场上的人就像是太极图里的黑白鱼一样，一条朝着进站口，一条从出站口出来。
和木州车站一样，郑州站也有很多拉客的，见有客人出来，就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从王羽身边绕过，朝他身后的旅客推销着自己家的旅馆饭店和小妞。
王羽是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穷也能成为自己的保护色，不知道他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应该是悲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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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我这个有我们镇新出的柿饼，你要不要看看。”王羽走到一家看上去蛮大的山货铺问道。
“中啊，看看。”
王羽把盒子从包里拿出来，这个动作他已经在山货市场做了十几遍了。
“呦，这包装不错啊。”
老板称赞了一句，这句话王羽也听了十几遍了，一开始他还有点洋洋得意，现在这话进到他耳里却听出了一丝调笑。
“柿饼不错。”老板应该是个懂行的人，看了看柿饼，又上手掂了一下说道。
王羽见老板这么说，赶紧拿出一个，递到老板面前，说道：“您尝一尝，可甜了。”
老板摆摆手，拒绝了，“不用，我做这行十年了，好不好我看一眼就知道嘞。”
“哦。”王羽悻悻的把柿饼放了回去，问道：“老板，那我这柿饼你收不收。”
“啥价？”
“这里一共18个柿饼，我们每一个分量都差不多，一共是2斤半，连包装给你80.”
“80？”
老板听了哈哈哈大笑起来，把盒子的盖子关上，装回了布袋里，戏谑的看着王羽说道：“小伙，你是第一次卖这个吧，你知道市面上最好的柿饼多少一斤？不超过6块。2斤半你卖80，哈哈。”
王羽见老板这么说，急忙说道：“老板，我这个柿饼可是糖心的，你要么尝一个。”
老板从自己货架上挑了一个柿饼，递给王羽说道：“你看，这是富川柿饼，也是糖心的，名气还大，6块。”
王羽没有接，继续说道：“老板，我这个包装好看啊。”
老板拍了拍“太平春风”的盒子说道：“小伙子，你也就这盒子好看了，你要是25，我还能考虑，80太高了。”
“那60呢，你要的多，我给你60。”
“小伙，卖不上这个价，柿饼他就是个柿饼，你要么去别处看看。”
王羽把盒子收进包里，问老板说道：“谢谢老板，能不能给我张名片。”
“行。”
老板从桌子名片盒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王羽，“不过，我干这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给山货做这么好的盒子，想法蛮好，你是哪儿人啊。”
王羽先把名片当着老板仔细的看了看，又小心地收到衣服胸袋里，回答道：“我是木州太平镇的，那里穷，就想着给乡亲们找点钱。”
“哦，木州，怪不得。”
老板听了王羽的话，思索了会，说道：“小伙，你们那边如果有柿饼要卖，你可以打我电话，带这种包装的我真的吃不消收，太高嘞。”
“谢谢老板。”
虽然这陈老板没有收太平春风，但至少给了他一点建议，前面那十几家基本都是走了一遍看一眼，问一句，送客的程序。
王羽走后，这陈老板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一直浮现着那个盒子和“太平春风”四个字。
“太平春风，名字取得不错，就凭这个名字，柿饼就能贵上一块钱，就是太贵了，60，太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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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4点，从山货市场出来的王羽一无所获，和陈老板说的一样，所有商家都觉得盒子很好，名字很好，柿饼也很好，但就是贵，贵的离谱。
他在市场边上花了一块钱买了两个馍，找了一个公用电话，边吃馍边和等在村部的来小树打电话：
“小树啊，我已经到郑州了，今天跑了跑山货市场，它后面还有个水果市场，我明天去看看。”
“你饭吃了吗？找到住的地方了吗？”
“正在吃呢，等下就去找旅馆。我和你说啊，我如果周一来不及回来的话，我的课你帮我上一下啊。”
“知道了，王羽~”
“怎么了？”
“你包里我放了500块钱，就在包里最里面的兜里，你就拿着用，听到没，郑州人多，你自己要注意安全，还有，要定点吃饭，我和你说话呢，你听到没。”
听着来小树的声音，王羽嚼馍的动作慢了下来，低声说了一句：“嗯，我知道了，快一分钟了，就这样，我挂了啊。”
挂完电话，王羽把馍往嘴里一塞，给了老板一块钱，市场附近的旅馆都贵，王羽打算走得远一点，看看有没有什么便宜一点的。
省会行，真是大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