岙田村一共有50余户人家，分布在方圆5里的地方，因为有些学生每天上下学要走好几里的山路，所以学校就给路远的学生提供了免费住宿。
现在一共有16个学生住在学校，10个男生，6个女生，分住在二楼的两个房间里。
晚上8点，10点要去查夜，王羽是2、4，来小树是1、3。今天正好周四，该轮到王羽了。
到了晚上8点，王羽就拿着手电筒上了楼。
修学校的钱有了着落，自己又增加了一笔外快，学生们也很听话，都已经洗完脸躺在了床上，王羽的心情本来是很愉快的。
这种好心情，在他提起刘素芬的被子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你就盖这个？”
“嗯。”刘素芬轻轻的点了点头，低着头不说话。
这个孩子，王羽脑子里有印象，家住在村子最边缘也是离公路最远的地方，家里条件很差，老爹前几年给人放炮出事故断了一条腿，妈妈在南方打工。
刘素芬10岁才上的一年级，现在15岁，读五年级，学习很用心。平时也不爱怎么说话，没事的时候就一个人待着看书。
如果不是王羽看到刘素芬躺着的姿势有点怪，估计还发现不了。
“怎么了？”
因为学校有些女生上学晚，到了5、6年级都开始发育了，为了防止尴尬，王羽在发现刘素芬的异样之后就把来小树也叫了上来。
“外面去说。”王羽和来小树来到屋外，拿着被子使劲一抖，被子中间就被抖出一个口子来，接着他伸手从里面掏出一把灰黑色的东西来。
来小树看着王羽手上这团应该是棉花的东西，低声喊道：“这都烂了。”
“被面也烂了。你看我一抖就是一个口子。里面这一片全烂了。”王羽说着，又从口子里掏出一把棉花，闻了闻，一股很浓的腐烂味直冲他的鼻子。
“你怎么发现的？”
王羽看了一下寝室门，低声说道：“一床被子，她就盖了个边边角角，我拿起来掂了掂，分量就不对。”
“那怎么办？”
“你把她叫出来。”来小树刚转身，王羽又喊住了她：“你就说我给她布置作业，别让别的孩子知道。”
“知道了。”
刘素芬在王羽面前很局促，手绞着衣服一角，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低着头。
“素芬啊，这样的啊。”王羽摸了摸鼻子，慢慢的组织着语言，心想着怎么维护下孩子脆弱而敏感的自尊心，“我知道你学习很刻苦，但是生活上也要注意啊，身体是学习的本钱嘛。没有好的身体才能更好的学习。”
见王羽云山雾绕的说着，刘素芬抬起头，怯生生的说道：“校长，你想说个啥？”
“你~”
王羽摆了摆手，阻止了想说话的来小树：“你这条被子的图案，校长很喜欢，这样，我和你换床被子，怎么样？”
见王羽说了这么一个无厘头的理由，虽然场面很严肃，但来小树还是噗的一下就笑出了声，然后赶紧捂着嘴把头扭到了一边。
“校长，俺被子不好。破的~”
“哎，什么破的，家有三宝，里面就有破被，你等着，我把我的被子给你。”
说着王羽就跑到楼下，把自己的一床被子给抱了上来，塞给了刘素芬。
“校长，俺不要。”刘素芬抱着被子说道。
“赶紧的，我是校长，你们都得听我的，我让你盖你就盖。去吧。外面冷。这么大个人了，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
听王羽这么说，刘素芬才肯抱着被子回了寝室。
“明天我们好好看看，还有哪些孩子的被子不够。”往楼下走的时候，王羽对来小树说道。
“嗯，好的。”来小树想到了一个问题，心直口快的她就问了出来，“你不是要走吗，还管这些干嘛？”
王羽朝来小树看了一眼，自嘲般的笑了笑，说道：
“我是个人。”
说完，他就不管来小树，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来小树仿佛被他这句话说恍惚了，过了好一会，才深深的朝着王羽的房间看了眼。
女生寝室内，刘素芬把被子盖在头上，那种许久没有体验过的温暖让她的眼泪噗噗的往下掉，或许还带着一丝委屈吧。
王羽则在床上，望着自己仅剩的一床薄被挠着头：“娘哎，我该怎么办嘞。”
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王羽正对着一瓶咸菜发着呆，来小树拿着饭盒坐到他身边，轻声说道：
“我上午去看过了，两个男生，还有一个女生被子都不是很够。”
见王羽还是盯着那瓶咸菜发呆，来小说没好气的推了王羽一把：“我和你说话呢，给点反应啊。”
“哦，行，到时候我想办法。”
王羽昨晚晚上就想出了办法，他不是认了个弟弟嘛，过几天他写封信，信上写上来小树因为学生被子的问题茶饭不思，这不是妥了嘛。
比起已经解决了的棉被问题，王羽对眼前的咸菜更为关心，他用筷子挑了一块，只嚼了一口，就被齁的不行：
“嘶，盐不要钱啊，他们每天就吃这些？”
来小树也从里面挑了一块，咬了一口，说道：“没什么啊，就吃这些啊。”
“每天就只吃这个？”
“啊，对啊，别的菜放不住啊。”
住校的学生包住，但不包吃，每天清晨和中午，学生把米淘好放饭盒里，然后放到蒸屉里，王羽和来小树趁着课间帮他们蒸饭。
每周五下午回家，周日下午回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带着一罐子菜，条件好一点的会带块腊肉，大部分学生带的都是咸菜。
王羽看着边上正大口扒着饭的孩子，对来小树说道：“吃得太咸，会长不高的，你看看他们一个个长得又瘦又矮的。”
来小树看着王羽，有点疑惑，他怎么突然挑剔起来了，“你是不是真失忆了啊，以前不是都这样吗？”
王羽不是失忆，昨天晚上他试着盖了一下刘素芬那床被子，很冷，一直冷到了他的心里。
前生他也从电视上看过一些贫困山区孩子的惨状，觉得自己已经免疫了，但是当这一幕真切的发生在他眼前的时候，他的心还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拽住了一样，憋得慌。
为了更好的生活，为了钱，王羽不介意用一些手段，但正如他和来小树说的那样，他是个人。
任何一个人看到这一幕都不会无动于衷，袖手旁观，何况，学生们还喊他一声校长呢。
“我等下去找村长。”王羽把咸菜放进嘴里，狠狠地嚼着。
这时，村里的广播响了起来：
“全体村民请注意，全体村民请注意，俺是村长，这里和大家说个事，今天晚上7点，大家吃完饭每户派一个代表到村部，俺们开个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