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耳身形渐渐模糊如青烟般消散在初升的朝阳中,孙泓看着了无痕迹的山顶只觉大梦一场,他又摸了摸行囊才感到一丝真实。
他们传送过来的这座山就在洛邑南边,青年向北望去一座雄城隐隐浮现,这便是周王室自平王开始经营了二百五十余年的都城,人们也会称呼它的另一个名字——成周。
孙泓刚从北坡下山就收获了意想不到的惊喜:一头青牛正在山下吃草,角上还挂着含锋。
“老牛!”
“哞~”
“还以为你已经被下腹了呢!”
“哞?”
“哈哈哈牛没事就好。”
……
新郑,当国府。
游吉一脸风轻云淡地坐在堂中,下方的赵鞅却是难以再维持那份城府,赵引等人立在一旁噤若寒蝉——人和东西都不见了。
赵鞅无法理解是谁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将东西取走,若要不惊动他唯有第九境有这般本事,可如今天下哪有第九境呢?齐秦晋楚的国君若是举大军亲征倒是有这般威力,可这里是新郑!
“莫非是他兄长?”赵引弱弱地道。
“愚蠢!”
赵引大惊失色,赶忙“扑通”一声跪下。赵鞅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跟这个胖子置气,可一想到自己舍是弃统军的机会才抽身来的新郑就阵阵心痛,让韩氏和魏氏帮他争取这次领兵的机会并非没有代价——祖上的人情用一点少一点。
他又将目光移向跪着的胖子:“你还是第四境?”
“属下已在突破边缘。”
“统兵权已经交予荀跞,但我赵氏可额外出兵百乘,由尔率领。”他是个很冷静的人,这次东西虽然丢了但并非赵引的过错,与其继续纠结不如强行止损,赵家这时候派兵也不至于在事后一点话语权没有,残羹剩饭也是饭。
赵引大喜:“唯肝脑涂地以报主君!”
……
孙泓在洛邑住了下来,他需要一个安稳的地方抓紧时间提高修为,大战前的洛邑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也很难说这会是一场大战,周室本就难以为继,之前甚至为了满足礼仪的开支向诸侯借钱,这种情况下二王内乱真可谓是雪上加霜。最绝的是二王之乱延续数年,其中的每一天都是在削弱王室的家底。
但这并不妨碍孙泓报复。
他当然不会去指望周王室,且不论他们会不会让一个十多岁的黄口小儿掌兵,兵道的力量他已经不敢再暴露了。
都是一丘之貉。
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的修为,他在洛邑安定后仅一天就突破到了第一境“守中”,如今正在琢磨第二境。
这条道与其他道不同的地方在于只要感悟到位便可破境,无需积累。境界会影响“气”的数量,但积累的“气”只决定术法使用的次数,术法的威能也由感悟决定。也就是说如果对于守中的感悟不够哪怕第九境用第一境的术法也会孱弱无力。
孙泓着急到第二境自是有他的道理,第二境名曰“玄德”,与人的精气神魄相关。孙泓枯坐数日一点头绪也没有,眼看大军压境心里是越来越急。
感觉自己状态不对孙泓便起身去找老牛聊天放松放松,谁知老牛今天不想搭理他,不管他怎么站老牛都一转身把牛屁股朝着他。
“你这牛怎么莫名其妙的。”
“哞~”牛声充满怨念。
原来是在当国府中被上等草料和贵宾牛圈伺候好了现在有些不适应,毕竟赵鞅再霸道也不会特意去关照一头牛,结果它就稀里糊涂的被好吃好喝照顾了两天。
孙泓看着那充满怨念的屁股也毫无办法,他现在住的还是城门口被废弃的民居呢,他向老牛回以怨念:“老牛啊老牛,我自己都这样拿什么伺候你啊。”
他翻了翻行囊仅剩两枚大钱孤独作伴,这是周景王八年前所铸,就是一块方形的青铜片加一个把,还是他刚到郑国时换的。
当初景王想铸大钱时单穆公向他劝谏,说这是在萌生百姓的逃亡之心,原因在于此举会“废轻而作重”然后导致“民失其资”,民众穷困王室也会跟着穷困,最后又只能“厚取于民”,终成恶性循环(其实就是滥用铸币权来掠夺商品最后导致货币贬值)。
孙泓看着周围被废弃的民居也是感慨万千,周室之败并非从二王开始。
“周固羸(弱)国也,天未厌祸焉,而又离民以佐灾,无乃不可乎?”单穆公当年的发问即使到今天又有谁会重视呢?人们似乎忘了齐桓公称霸的前提是管仲梳理国家上下,是他的“仓禀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
青年放下脑中的思绪向市场走去,他自己也有些饿了。
新郑的市场天下闻名,宽阔到可以列军阵于其中,掌管郑国市场的褚师也曾陪坐席上,可惜孙泓未得一见中原市场之繁华。
等孙泓满怀期盼地到了洛邑市场却令他大失所望,如此大的都市其市场竟如此萧条,放眼望去只有两家市脯(开着。
“店家,二大钱可籴(di,买)何物?”青年先来打听一下市价。
“想必足下刚来洛邑,如今都是以物易物。”
孙泓听了有些惆怅,这下好了,别说老牛,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吃什么了,不会又要去城外摘野果吧。
好巧不巧孙泓肚子传来“咕~”的一声,青年尬在了原地,要不是老师拿包裹的时候没忘了里面换洗的衣服他肯定要被当成叫花子了。
他正要转头去当野人的时候店内传来声音:“足下若不嫌弃可与我共食。”
孙泓沿着声音望去,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身穿绿色苎衣,内衣赤黄相间,面貌俊朗,腰佩短剑。
“在下孙泓,称呼我子溟便是,足下如何称呼?”孙泓走进这家熟肉店,倒不是因为饿的不行,闷了这么多天他也想与人交流交流。
“邓析见过子溟,”年轻人起身施礼,待二人坐定他接着发问,“各国联军不日将伐洛邑,子溟何故在此?”邓析刚刚也是看门口青年的佩剑不是凡物对此人有些好奇。
“在下有要事不得不为之,”别人请他吃饭他却这样回答,孙泓有些不好意思,他赶忙岔开话题,“泓自新郑而来,观邓兄气象不似此城中人?”
邓析稍微有些吃惊:“子溟好眼力,我也自新郑而来。”
过了一会二人越聊越是谈笑风生,原来邓析是来周畿游历,此次联军以郑国为主,他身为郑国贵族并不担心军乱。对方也知道了孙泓自吴国而来,谈起一路上的见闻二者聊的颇为投机。
在聊及郑国时二人谈到了那个避不开的人物。
“那不过是和稀泥罢了。”
“此话怎讲?”
邓析摇了摇头:“不够,他做的远远不够。
“比如他铸刑书后怎么保证律法会被执行呢?
“贵族的势力不是你拿着律条去讲理就能抗衡的。”
“可以去告之司寇。”孙泓回答道,司寇是郑国掌管律法的官员。
“可没读过书的庶民有能力和贵族在司寇面前争论吗?”
孙泓点了点头,这确实是问题。
“那邓兄有解决的办法吗?”
“我在新郑创办私学教人们辩论。”
孙泓闻言抚掌大赞:“这些人可以代替人们去与贵族辩论!”
邓析看到孙泓能明白他的意思也很兴奋:“正是,但这还是不够,如果对方就是司寇,或者比司寇还要更有权威呢?”
孙泓摸着下巴思考,邓析也有意考较在等对方的答案。
“广而告之?”
“正是!”邓析很开心能遇到志同道合之人,“如此君者可藏於匿影。”
孙泓犹豫了片刻:“邓兄之后还是不要随意向他人提及。”
邓析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子产不毁我乡校可见其知此利也。”
之后邓析大谈律法和辩论之道,孙泓甚至隐隐感觉到了道韵浮现——有立道之资。
“以天下之目视,则无不见;以天下之耳听,则无不闻;以天下之智虑,则无不知……”
就在这个小饭馆里,白衣青年听着绿衣青年的大论顿时有些恍然,他仿佛回到了初见老师的那个夜里。
他看着漫天的银河,璀璨而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