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上一场大战正在进行,三名全身血气蒸腾的壮汉在全力围攻一白衣青年。
“后土·坚御!”
话音未落青年身后雌雄难辨的人形虚影便双掌相搭形成三角,淡黄色的三角光盾随之将二者包裹起来。
“胖子能不能搭把手啊!”
光盾中的青年正是孙泓,他与赵引几人同行已有月余,称呼上也不再客气。
“说好轮流应付的嘛,三个第二境而已,子溟勉之。”赵引箕坐在不远处,语气不慌不忙宛如是来郊游。
孙泓听了这话只想爆粗口。后土为中央之神,土行本身又厚重绵长所以常常被当作“五祀”首选用以奠基,但缺点也很明显——毫无进攻能力。
三个围攻之人双眼尽被血色充斥,丝毫不管旁边还有人虎视眈眈,拼了命地攻击光罩。
眼看胖子要作壁上观到底,青年翻了翻白眼不再藏拙,旁观之人只见一泓白光如惊鸿般从背后闪出便同时听得“含锋”出鞘时的剑鸣与三人手腕落地之声。
三人气血一泄手腕上汩汩冒出的血就怎么也止不住,眼中血色褪去后就只剩下倒地哀嚎了。
“啪啪啪。”远处传来鼓掌声。
“子溟好剑术,山川之力凝注于剑,举重若轻啊,”赵引走上前来,“留这几人性命做甚。”
孙泓言露厌恶之色:“说的也是。”
言语间一跺脚,三人身下的土地伸出尖锥将其心脏穿透。这伙人所修乃人祭之术,前商便以此立国。几人最初为盗之时估计也是如他们在大别山所遇群盗一般聚众求生罢了,但如今只见其三人,来往旅人估计也有不少惨遭屠戮。
原来孙泓等人经历大半个月已是到达郑国疆域,再往北翻过太室山不远就是洛邑,而这座位于中原腹地的“群盗之国”也真是不负“盛名”,几人刚到这三个“特产”就过来迎接。
来的路上也遇到过数波盗寇,孙泓也不想滥杀这些可怜人,加之嫌烦便与赵引约定轮流出手,没想到郑国这拨人竟有修为在身又恰好轮到自己。
赵引一边让部下将尸体随意掩埋——摆路中间也有点不太妥当,一边看着孙泓嘴里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事实上,礼道修行五行未成循环时战力大不如霸道,直到第七境攻伐手段才会有大幅提升,这三人所修的前商人祭之术也是以杀伐著称,一般礼道三境在此怕是落不得好。
其实胖子心中可比他表现出来的震撼得多,要知道天赋并非决定修行境界的唯一因子,国势、家族势力这些决定祭祀规模和“势”的要素甚至更为重要。孙家一伙齐国的破落户能培养出这等年轻人?可见其天赋在其中的占比何等惊人,这等天赋在晋国也是屈指可数。
“不知信使到何处了,需速令主君知晓此事。”
从某种意义上讲胖子想得没错,毕竟有个创道人兄长也算“天赋”。
可笑的是孙泓第一次使用这本“兵道圣典”心里的震撼不比胖子少多少,兄长给予的兵法原本竟然可以令所有者直接发挥兵道的全部境界!
当然孙武也说过兵道之力还得看自身修为,兵道共五境分别为“掌气”、“军形”、“兵势”、“司命”、“知天”,孙泓以礼道第三境修为理论上可以掌“兵势”之力逆伐第六境——前提是他得有一只如臂指使的万人大军。
但兵道第一境“掌气”旨在提升将领掌控力,是故“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此治气者也”,这在将领的个体上也有极显著的体现,依凭这“兵家圣典”孙泓才能如赵引所说“举重若轻”。
经过此战孙泓也感受到了兵道恐怖的威力,与其说是开创新道还不如说是将原本各道的境界上限拔高数个层次!
他都不敢想象以后的战争规模。
果然孙武才是真乐子人,直接给全天下拱火。
……
孙泓一行人又踏上了前往新郑的道路,之所以又绕了点远路是因为赵引言及赵秧——就是如今的赵氏家主——有事交代他去做。
“其实入周勤王之事是郑公提出来的,他前年出聘晋国时提出希望由晋国牵头此事。”
“想来也是可笑,自己想勤王却不敢,最后还得看晋国脸色行事,”孙泓感叹道,“曾今的中原一霸啊。”
“但它还是放不下自己曾今中原霸主的地位,”赵引想形容郑公的行为却想不到合适的词,“这算什么,硬蹭一蹭?”
两人谈话间周边路过的商贾旅人已经越来越多。
“越接近新郑商旅就愈发繁盛。
“前方有一书社,不如稍作休息。”
“书社”、“里”都是相同概念,二十五户为一社。
孙泓闻言点了点头,老牛走了这么久也有些吃不消。
前方大概二三社的样子,已经有不少商旅在此歇脚,孙泓隐隐感觉到这些人均有修为傍身。也是,就郑国这“特产”敢上路的都是狠人。
安置马匹自有赵引手下前去,招待路人的皆为农妇,男子都在旁边的农田耕作,家中老人在一旁看着孩童奔走嬉戏,一片怡然自乐之景。
“多亏了子产啊。”
赵引接过手下递来的水,闻言也不禁倾佩道:“礼义不愆,何恤于人言,子产无愧当国之位。”
郑国官制六卿治国,当国、为政、司马、司空、司徒、少正中以当国为首,其余次第。
郑国在子产就任当国之前叛乱不止,民间时有饥荒。而子产为相一年便“竖子不戏狎,斑白不提挈,僮子不梨畔”,为相两年“市不豫(xu,欺骗)贾”,为相三年“门不夜关,道不拾遗”,五年后“士无尺籍,丧期不令而治”。
但是子产最初的改革却是骂声一片,二十二年前他为了增加国家财政收入而“作丘赋”,即以十六井为一个单位来征收军赋,自然有大批农人不愿意。
“这些野人当初咒骂子产父亲不得好死,骂他是蝎子尾巴,六年前子产去世时却悲之如亡亲戚,如今也还享受着他带来的福泽,真不知该如何评价啊。”
孙泓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你们晋人不还说他的举措是‘国将亡,必多制’吗?”
胖子尴尬地挠了挠头,没想到这小子远居吴地也听过这事。那是“作丘赋”两年后子产又“铸刑书”,类似罗马把习惯法改为成文法,极大损害了贵族利益,当时多国贵族反对。
“那是个体行为,切勿上升至群体。”
“话说郑国应是当今法家最为势大之地吧。”
齐桓公后并非再无其他创道之举,郑国最为繁荣的商家、法家都是了不起的尝试,但到现在为止前者只能修行至前三境,后者可至中三境,二者后续道路都尚未开拓至第九极境,还远远称不上“道”。
赵引点了点头:“子产去世前叮嘱子太叔唯有德者能以宽服民,其次莫如猛。结果太叔为政不忍猛而宽,最终萑(huan)苻群盗成势。剿灭时双方死伤惨重,太叔这才后悔莫及,导致现今法家在郑国极为兴盛。”
“尔等霸国之人自是推崇治民以猛,若太叔真宽而待民群寇何来?”孙泓嘲讽道,他指了指招待旅客的妇人,“喜杀戮乎?
“我看你们这些世家从法的反对者变成支持者也只是为了达成目的的时候脱离礼的束缚吧。”
这番话可谓是毫不留情了,谁让孙泓自小打交道的大多是姑苏山下的农夫农妇呢?
赵引有些恼怒,一针见血见的是他们赵氏的血,显然血的颜色并不好看。
他反击道:“与你这黄口小儿说穿了又如何?天下就这么大,能打击礼道我霸道自然势大,到时第十境未尝不能窥伺。
“怎么,你这礼道修行者急了?”
“哈哈哈哈哈……”
孙泓突然捂着肚子狂笑,周围一群人看了过来。
“黄毛僮子,你笑什么!”
“我笑你见识浅薄鼠目寸光,再复观囊瓦子西,若堂堂霸国全都是如尔等这般狭隘之人那这天下该何等可笑!
“尔不闻天下已有四道乎!
“再观所处之地,仅郑一地便有商法两家,百年后这天下焉有尔霸道之席?”
赵引勃然大怒:“你……”
“好,少年大器哉!”周围商贾闻之纷纷喝彩打断了胖子的吟唱。
赵引稍稍恢复理智,是呀,自己为什么觉得天下必为霸道之天下?想必周祖当初也会认为礼道能千秋万载吧。
胖子面色涨红想说点什么找场子却无从下口,转头瞧了一眼正在看戏的手下,肉掌直向其脑后飞去。
“啪!”
“看什么看,收拾东西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