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二日,神洲大地东北,营州,大兴山深处,葫芦谷。
葫芦谷并非官方地名,这里人烟稀疏,百里范围内也只有山村两座,唤作辛家堡和黄皮子沟。葫芦谷是此地主人自己起的名字,这是一座葫芦形的封闭山谷,天然形成一室一厅的格局。一株高有两丈许的杏树亭亭玉立于谷口前,从外面是看不到杏树后面有个山谷的。如果能从山顶看下去,会有迷雾缭绕、头晕目眩之感,无法看清山谷内情形。
虽然已经是早春,但大兴山脉地近北地冰原,寒冷异常,近日仍旧大雪纷纷,大雪掩盖了山路,两旁的青松翠柏挂满了雪花,青翠与洁白相映成趣。
洁白的雪花中透漏出了点点粉红,仔细观瞧,原来是那高大的杏树上开满了密密的杏花,在这春寒的日子里,仿佛是大地披上了一袭繁花锦簇的霞衣。满树的杏树,温柔的拱形花枝上,朵朵杏花竞相绽放,如诗如画,美不胜收。
按理说杏花应该还有一个多月才能盛开,特别是在这寒冷的北地,应该更晚,可这美丽的奇境正好印证了此间主人的神奇之处。
杏树粗有一人合抱,不知经历了几万年。转到杏树的背后,才发现后面松柏遮蔽之下,嶙峋的山石中有一丈高的洞口,洞口上面挂着密布的蔷薇藤蔓,堪堪将谷口遮蔽。
暗香出生在十万大山,地地道道的神洲南方人,从来没有见过这等景色。
此时她兴奋的旋转着,用手接住雪花,将大捧的雪花抛向空中。在雪地上来回的奔跑,粉红色的棉质衣裙飞扬在洁白的雪地上,与杏花相应成趣。粉红色的狐狸耳朵冻得有点泛白,和她暗香的名字倒是非常的贴合了。
冯京墨一脸宠溺的看着暗香在雪地里撒欢。他身着一袭水蓝色的劲装,后背上绣着一副大大的太极图案,为这幅雪地美景增添了一抹新奇的颜色。
竹簪将漆黑的长发高高束起,配合微黑的皮肤,棱角分明的面孔,靑虚虚的胡茬,衬托的这件衣服很是笔挺,整个人看起来英武不凡。嗯……要重点说一句,这衣服是暗香亲手缝制的。
“不要跑了,咱们到了。”冯京墨轻声说了一句,等暗香跑过了,轻柔的拉过暗香的手,轻轻撩起藤蔓,走进了洞口。
山洞不长,不到一丈,如同北方豪宅的广亮大门,迎面却不是影壁墙,而是一个异常晶致的八角玲珑风雨厅,阔不到一丈,一条石板小路延伸到亭上台阶。
整个小山谷阔有百步,但是除了亭子和石板小路外,只有排列成行的梅花树了。营州的山梅,不是很高,一丈多点,娇嫩的绿叶中,一簇簇洁白大花朵挨挨挤挤,密密层层,开满枝头,远望像飞翔舞动的鸽子。凝神细看,洁白无瑕舒展开来大气的花瓣,将同样洁白的纤细花蕊裹在其中,花蕊顶端跳动的淡黄色显得的格外生动俏皮。
一股淡雅清新的香气弥漫,那是一种透彻心扉的芬芳——梅花正是开放的季节。
此情此景,本应该好好观赏才是,暗香却差点晕倒。不是常说的那种听到什么扯淡的闲话,被气得头昏,是真的要晕倒,她只是左右看了看,就忽然如同在天上旋转了一千八百圈一样,仿佛所有的梅花树都在围绕着她疯狂的转动,完全分辨不出东南西北、上下左右,还没等冯京墨上前搀扶,就“哇……”的一声直接吐了出来,然后双眼紧闭,向后一仰,倒在了冯京墨的怀里。
……
幽幽的醒来,暗香感觉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睁眼看到的就是冯京墨那张带着揶揄、怜惜、欣慰、幸灾乐祸等等等等非常复杂的表情的一张脸。
老娘好想发脾气,但老娘是淑女,要忍住。
“我晕倒多久了?我为什么会晕倒?那桃花庭院有什么古怪?”暗香憋了好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脑袋清醒了不少,在等待对方回答期间,暗香终于有点力气,目光也是慢慢聚焦了起来,转了下头,才看到床头前走过来一位美丽的大姐姐。
这是怎样娇艳的一位姐姐呀,身披红帔,容色娟好;款步而来,蹑露奔波,履袜沽濡;温婉而立,振袖倾鬟,亭亭拈带。穿的的是留有莲花瓣的高鞋、柔美的红色纱巾蒙面,却遮不住那倾城的容颜。
雍容雅步,这是暗香对这女子最大的印象。如果更简单的形容,那就是从容,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但是,这从容的背后,暗香能感受到一丝丝的忧伤。
辛十四娘暗香是知道的,神洲大地上,有书籍记载着她的故事,不完美的爱情故事。
辛十四娘身形笔挺站立,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前,柔声道:“醒了?从今天起,你就在这里和我学习吧,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问京墨。你是峨眉弟子,就不好叫我师傅了,京墨叫我姑姑,你天狐一族与我同宗,也随他一起叫我姑姑即可,倒也算合适。”说罢,又冲着冯京墨道:“这里的情况你也熟悉,你也住下,好好巩固一下你的修为。顺便带着这小妮子熟悉一下这里的生活。”
冯京墨赶紧应承下来。
“小妮子再休息一下,明天早上,正式到我房里行个拜师礼,我安排一下要学习的内容。今天就不打扰你们两个的活动了。”说完了,还忽然露出了一丝促狭的笑容,转身离去。
暗香赶紧的甜甜叫了一声姑姑慢走,十四娘也没回头,挥了挥手,自顾自的出去了。
暗香目送十四娘出门,坐起身来,侧着头,甜甜的笑了一下,忽然闪电般伸出两根玉葱也使的手指,掐住冯京墨的胳膊,两根手指捏住一点点小肉,奸笑道:“我问,你答,如果有什么瞒我,我,我就捏死你~”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还露出了两个小虎牙,演示了一个恶狠狠的表情。不过,配合两只粉耳朵,怎么看都像只小猫在发脾气,毫无威慑力的说。
冯京墨只有苦笑:“你倒是问啊~!”
暗香忽然顿住了,不知道从哪里问起。“嗯,先说说,辛十四娘,额,我现在要叫姑姑,书上不是说姑姑最后修仙得成了吗?怎么还在人间?”
“姑姑的确修行有成,不过,你现在也算修真之人了,应该知道,你们妖族寿命绵长,修行缓慢,姑姑其实千年前修为已经进入小乘境界,但是距离成仙飞升,还有好久的路要走。她当年与世人说修仙有成,不过是为了宽慰人心,那时候也仅仅是圆满元婴。姑姑最后与那冯生无法再续前缘,也只有深山修行了。”
冯京墨想起了白老熊,忽然有些唏嘘。人族和妖族的爱恋故事好多好多,可单单寿元一事,就拆散了多少姻缘。冯京墨暗暗下定决心,即使无法飞升,也要达到大乘境界。那时有了数千年的寿命,就不会辜负了暗香的一片真心。
“那,你是怎么遇到姑姑的?”暗香好奇心起,继续问到。
“我少年时,孤身入这大兴山修行,以求突破金丹。九死一生之间,偶遇了在此深山修行的黄仙赤松子,大兴山脉连绵万里,五仙都在山中修行,互相之间多有熟识。后来是黄仙赤松子前辈送我来到姑姑这里,我在姑姑这里住了有三年吧,才被二爸带去峨眉的。”
暗香疑问道:“我在峨眉听说是二爸救了你呀?怎么你说是在姑姑这里住着的?”
“我当时不是年纪小,傻大胆嘛?大兴山东侧外围出现了一只虎妖,数次闯入附近村庄伤害了不少人命,姑姑和其他四仙并没有太多理会,毕竟都属于妖族,而且人间之事自有人间的统治者处理。我一腔热血,总觉得能行,就偷偷跑出去,孤身一人想干掉那只虎妖。可惜这件事情我们都想的简单了,那虎妖是这营州统治者勾结魔教修真制造出来的,用来驱赶百姓,吞并土地,那虎妖虽然没什么智商,可是妖法惊人,力大无穷,又有魔教妖人在背后支持,我当时未入金丹,力有不逮,差点命丧虎口。我二爸当时正在营州到处寻我,听说虎妖害人,也来查看情由,机缘巧合,将我解救。”
暗香惊讶道:“这事情你做的对呀,既有妖人作乱,为什么姑姑她们不去除害?反倒是让你以身涉险?”
“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并且我二爸,咱们峨眉的穆宗主为了这事情也把五仙喷了个遍,姑姑她们也知道理亏,未多做辩解,随后联手营州各门派,将那妖人斩杀。北地统治者也被清剿。”
“但是,之后的事情却有些蹊跷,首当其冲的是五仙都受到了强度不同的天谴,杀心一起,道心不稳,修行的时候屡屡受挫。其次是部份不明真相的百姓人心惶惶,担心修真之人实力不可制约,告到辰星山,请求修真界不要插手世俗俗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