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雕瞳孔骤缩,此刻二者的距离已然是只有水滴才能够瞬变的程度。
它猛的将喙合上,可是那道耀阳般的冲击波蓦然已至!
灌注林绘全身灵力的一击,纵能级差距过大,但其能总量,早已不亚于凝丹自爆。
磅礴中的威势足以对其造成威胁,何况是对着张开的血肉之口。
狂躁的能量在雀跃,肆意地破坏所及之处,仿佛任何物质触碰之便会化为埃烬,
湮灭随风。
只见核弹一般的冲击波搅烂雪雕的口腔,鲜血如同在卷刀锋间恣意飞舞。
伴随着泯碎一切神经的哀嚎之音。
断舌飞溅,殷红布及其大半个躯体。
而距离之最近的林绘,外貌也早已化作淋淋血人。
雪雕蹚飞在地,失活一般的痉挛,倒腾,嘶哑着声音。
但越嘶鸣,血液殷出地更快,所带来的剧痛也愈发强烈。
那是不亚于祛甲连心的至痛,要知道,舌头上的细小神经元足足千余!
而林绘的状况也并没好到哪里去。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虽然他并非主要打击目标,但余力对于他而言也是不小的折磨。
何况他身上还挂着三个普通人,为了保护他们,他一个人承受了几乎全面反噬过来的破坏力。
他的双臂已然破损,此刻耷拉着,不断往下滴涌鲜血,看起来瘆人无比。
林绘呼吸急促,阵痛挤迫他的神经,他几乎不能够正常思考,但他仅剩的理智告诉他。
逃!
拼命逃!!
别看雪雕的伤势貌似无比严重,但其实根本不致命!
凭借D级的恢复力,不用多久,它就能摆脱无措狂怒,挟裹更加致命的咒毒追杀他,
林绘钢牙紧咬,臂似断藕,无力的丝挂着,步沉似挂铅,即便如此还是用力的奔行着。
三人自知没法为他做什么,也只是默默捂着嘴,不让哭声影响到林绘。
往日喧闹的汽笛声不复存在,宽阔的马路上,气氛死寂无比,只剩一道残破的身影,踉跄追逐着渐远的夕阳与黄昏。
残阳如血,地狱人间。
林绘目见路上散落如弃犬的尸首,他们被锐羽钉在路央,暴晒在烈日下。只有温度流失的血瀑汨汨成河,任由尸臭布满天空。
他无暇多顾,只能拼命咽下胃里的残羹,抵抗这作呕的世界。
可是天堂与他玩笑,地狱同他招手。
他终于听见那刺鸣的声响,振翅怒展的声压令他开始胆颤。
虽然,细胞活性赋予他顽强的再生能力,啊黑盐令他各方面综合加倍。
可此刻,骨骼在哀鸣,灵魂在颤栗,身体触碰极限。
他的精神已经到达了极限。
他不是所谓神人圣人。
他只是一个刚毕业的、连一只鸡都没杀过的高中生。
若不是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能被叫作男人。
若不是那刻在基因里传了五千年的责任感。
若不是这操蛋的社会给他灌输了十八年的价值观。
他想哭啊!
想怂啊!
可他从没想过把人抛下自己逃走,这样他妈的跟那帮畜生又有多少区别!
他被社会上那帮高高在上的大人喊了多少年的垮掉的一代,被他们怒骂了多少年的消极躺平,被他们指责了多久的平凡平庸!
可只有他知道,当生死存亡的巨大的危险来临的时候,像他这样的人,是能够支棱起来骨气血气的人!
他的眼中盈满热泪,但不同于年少折辱的泪失禁,他这次忍住没让泪珠掉下来,都到这一步了,再坚持一会,再多坚持一会。
等她来!
现在,立刻,咬紧牙关。
向前。
向前!
向前!!
可,残酷的世界并不因为谁的觉悟而有所变化,雪雕再临,只会更加的疯狂。
二者的距离,又一次缩近,已经没有办法躲避了。
他的眼里顿时露出锋芒,似一匹折首的孤狼,脚步承出拧势,脑海中却在不断计算着什么。
三人面色早已颓白,他们又怎么会不知道现在是怎样的境地?自己倚仗的这个男孩,终究也不过是个F级。
“放我下来…”
“住口。”
林绘平静地打断她的泣诉,他放慢脚步,只为让汇集的灵力再多一点,这一步,将是他最后的顽抗。
人越到这种时刻,或许会越平静。
他似乎已经变得坦然了,只是在这泰然之下,是试图拉着雪雕陪葬的疯狂波涌,他的理智便是堵住疯狂的礁石,只要它敢,他也必定与它俱焚。
至于背上的三人,就这样吧。
若是把他们扔下,啊黑盐便会瞬间失效,还不如靠着他们再拼一把,反正横竖都是死。
灵力通过膨胀跳动的血管,尽数汇集指端,他要在那刹那爆发。
风声骤密,便是此刻!
林绘眼睛蓦然瞪大,挟带赤焰般怒意,躯干似龙腾如霹雳,顷刻扭转。
拳头霍然成钩,剜向雪雕右目。
指尖深深嵌入雕目,角力一般猛地向后一扯。
一声响彻天际的哀鸣。
那颗猩红的眼球吊着残状的肉丝被林绘掐在手心。
可是与此同时,他的左臂也被彻底撞断!
如被丢弃的残羹剩糜,零落在街头,与满地的尸躯融为一起。
“啊啊…!”
钻心的痛如无孔不入的密针扎在他的大脑皮层,断臂之痛,不是说克服便克服的。
若不是系统给他加过一次神经系统坚韧性,他现在已经休克过去。
他瘫倒在地上,肉身痉挛,几人也已经从他身上下来,哭着,痛着,却无能为力。
此刻,雪雕猩红着独眼,戾斥着挥来,势要将这群蝼蚁碎尸万段!
林绘强忍剧痛,靠仅有的右手揽住三人,勉强再次躲过。
“待在我身上,咳…你们一走,我…死得更快。”
林绘没法多做解释,只是让他们复归原位。
失去手臂的伤痛在内啡肽的作用下已经不再汹涌,却似暗流,不断冲击。
林绘重新站起来,与雪雕隔空对峙,他挺起胸脯,面露不屑,似在嘲讽无能。
雪雕停在那,眼神凶厉却并不妄动,它吃不准这个猎物是否还会有那样的反扑。
眼睛的再生,并不容易,若再被赌掉一只,哪怕杀了他们也并无解恨。
不值。
二者静默,似暴雨前的片刻宁静。
“小伙子,你很耐打嘛。”
林绘耳边蓦然响起一句低语,其音色苍迈老态,似是老妪嘲哳。现在他严重怀疑自己伤势过重,以至于产生了幻听。
林绘沉思半秒,疑惑道:“太奶?”
李奶奶:???
“不是太奶!是李奶奶!”
林绘又愣了两秒,闭目恍惚间,似是明悟了什么!
霍然间,他仿佛变成另外一个人。
伤痛、弱势全然消臧,脸上只有狂傲不羁的疯色,蓦然间,气势竟盖压雪雕。
他邪傲直视雪雕,向前大踏一步,雪雕见状,心底竟然没由来的产生某种悸惧。
林绘察其惧色,不由心妄更盛,笑傲间朝前狂迈三步,步步灵压高攀,其威其势如龙似虎,胸中似藏无尽气,大喝一句。
“李奶奶敲门!开!!”
那蕴藏灵力的声波,声势浩浩然,如洪吕大钟外震八方。
雪雕顿时皮毛耸立,如临大敌般将对翼御于身前。
可空气沉闷半刻,久不见变数。
唯清风拂过。
雪雕环顾一番,无事发生。
忽然间,李奶奶的声音又飘忽出现,这次的情绪异常激动。
“小瘪犊子,你吼辣么大声做什么!老人家耳朵受不了这刺激你不知道吼?!”
林绘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他看向周围,唯独他听得到李奶奶的声音。
于是他再次笃定,是自己幻听了。
毕竟自己身上没有冒出蓝色蒸汽,瞳孔也没有消失。
但这同样令他心凉了半截。
本来幻想着看能不能开个门,爆种把雪雕废了,但现在好了,一下子,那凝起的气势一瞬间也荡然无存了。
恍惚间,数道疾羽冽过。
林绘顿时惊觉,转瞬间身法凌动,身形飘若鸿毛,竟将其轻松闪过!
雪雕眼中浮出不可置信,紧接着又是看透般的明悟。
这小子…果真在隐藏实力!
还好雕爷我机敏,否则今日定有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