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好痛。
太痛了。
这是江枫的第一个念头，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不是自己的，浑身酸痛不说，身上满是撕裂感。
像是刚爬了一天的老君山，才下来就回家拔了两天花生，刚拔完又去送外卖。
感受到身体状况的同时，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冲入鼻腔。
又住上院了……在心中叹息一声，江枫有些费力的睁开眼，就看到了雪白的天花板。
这天花板还挺白，一看就不是普通病房。
“大哥醒了，娘，大哥醒了。”
如春日微风般轻灵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雀跃与欢心，但又压低了声音。
“咔嚓！”
病房的门被一把推开，两道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江枫的眼前就探出了两个脑袋。
他笑了笑道：“二叔，婶婶。”
陈茹眼眶一红，声音里满是责怪：“那么危险你逞什么英雄，要不是……”
江正安拍了下妻子的肩膀，示意她别说了，“你先去叫医生过来吧。”
婶婶点点头，离开病房去喊医生了。
二叔对着江枫耸耸肩：“你婶婶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
江枫轻声道：“我知道婶婶是关心我，对我擅作主张进入医院的事情生气。”
“你这次……”二叔坐在床边叹息一声，“太冲动了，当初你爸临走前我就和他说过，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着，世界上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事。”
江枫微微颔首：“我记住了。”
二叔越发无奈：“当初你爸也是这么说的，然后就再也没回来，你们爷俩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二叔也不是责怪你，你这次给咱老江家争光了，祖宗们要是在天有灵也该多多庇佑你。”
二叔坐在床边絮絮叨叨的说着，既为侄儿骄傲，但又满是后怕。
当他接到通知赶来的时候就看到妻子和女儿眼眶通红的站在手术室门口，妻子在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
“小枫身上好多伤，衣服都被血浸湿了，医生说情况很糟糕，可能抢救不过来……”
那一刻，他后悔为什么要让侄儿练武，也恨不得躺在手术室的是自己。
江枫就这么静静听着，时而发出一声“嗯”，他并不觉得二叔的絮叨烦人，只觉得很温暖。
家人便是无论何时何地，他们都会想着你能不能吃饱，能不能穿暖。
“大哥口渴吗？”江卿宁坐在另一边，看着大哥干枯的嘴唇问道。
“还好，等医生来了看看能不能喝水。”江枫表示无碍。
武者别的不说，就是耐操，这伤放在别人身上就算能活过来恐怕也要半身不遂，放在武者身上，只要好好修养最多一个月的事情。
“对了卿宁，时间过去多久了？”
江卿宁回答道：“二天零八个小时，这段时间内大哥你一直在昏迷。”
“医院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有报道吗？”
“有，这几天一直都在播报呢，医院内的病人和家属都已经被救下，对于被凶手残害的人执法署也深感歉意，会在五天后举办葬礼，到时候城内所有人都可以参加。”
“深感歉意？难道民众就没多说什么？”
江卿宁漂亮的瓜子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情：“要是放在以前肯定会有，但这次不一样。”
见大哥眼神茫然，江卿宁接着说道：“最近几天三号日报，三号晚报，三号夜谈，还有各种媒体都在报道大哥的故事，像什么德隆百货广场舍身忘己，明知陷阱孤身入局，红袖楼初见头牌娘子一见钟情定终身……”
“等等，四道普。”江枫一个激灵打断了妹子的话：“前面两个就算了，第三个是怎么回事？”
这次轮到二叔发言了：“小枫，不是二叔说你，咱们家又不是什么迂腐家庭，如果你真的喜欢，觉得那姑娘可以过日子，我和你婶婶商量过了，支持你的决定。”
“自古以来那个英雄能过美人关？家里还有点积蓄，到时候帮人家姑娘还了债，你们两个就结婚，好好过日子。”
“不是，二叔我……唉，怎么说呢……嘶……”
江枫嘴唇蠕动了两下，想要辩解但又不知道说点什么。
怎么感觉自己昏迷的这两天，发生了很多出乎意料的事情。
二叔轻拍侄儿手背，以为他是不好意思，“那女娃我见过了，的确漂亮，和你婶婶年轻时一样美，当初我也是一眼就喜欢上了你婶婶，不顾一切追求最终修得正果。”
“男人，喜欢那就要不顾一切去追。”
“咱们家也没那么多规矩，就算这姑娘以前被迫在红袖楼呆过，那也怨不得她。”
江枫摇头道：“二叔，我现在没这个想法。”
他答应金瓶儿的是等抓到凶手就想办法为对方还债，帮她离开红袖阁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最近相处下来江枫的确对能歌善舞的头牌娘子有些好感，但谈婚论嫁什么的还早的没影，等自己帮她离开红袖阁后再说不迟。
“年轻人的事情你们年轻人自己做主。”二叔点点头。
“两位家属让一让，我先给江长官检查一下。”
头发花白，面色和蔼带着眼镜的老人走进病房，对着二叔和江卿宁说道。
“刘院长，麻烦您老了。”二叔说完就让开了位置。
刘院长来到病床前，手指落在江枫的手腕，一股暖流从手腕进入经络，身体的酸痛与撕裂在这一刻都好像缓解了许多。
江枫打量了几眼老人家，感觉自己好像在哪见过，回忆了一番后在记忆的角落找到。
去年的时候他从中心区回去的路上看到广场正在举办义诊，而举办的人便是眼前的老人，中心区第一人民医院院长，同时也是一位六阶医师。
刘院长面露惊叹，收回手指：“江长官刚送到医院时体内五脏移位，经脉受损失血过多，可不过是睡了两天便恢复如初，只是身体气血还有些亏损，修养段时间补补便可无恙。”
二叔和婶婶松了口气，没什么是比侄儿安然无恙还好的消息。
“嗒嗒嗒……”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个肉球冲进房间，焦急道：“江枫怎么样了？他可是我最看重的苗子，绝对不能出事。”
病房内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满头大汗的王胖子身上，神色各异，王胖子也丝毫不觉尴尬，见江枫醒来顿时满脸喜色。
“苍天保佑啊，看来我最近日日为你烧香祈福没有白费时间。”
江枫嘴角勾了勾却不见笑意：“多谢组长关心，死不了。”
王胖子见状抹了把眼泪道：“当初你要进去时我就极力阻拦大执法官，奈何人微言轻，根本无用，还好小江你出来了，否则我定要内疚一辈子。”
说完，他从怀中拿出一把钥匙放在床头柜上。
“小江啊，这是我家里闲置的一套房子，三室两厅，小二百平，位置就在中心区一直没人住，你住院家人照顾也不方便，正好让江老哥和嫂子过去住好了。”
“卿宁我记得也考完了，接下来想往那个方向发展，都是自己人，有困难尽管找我便是。”
看着王胖子那殷勤的笑容，江枫知道他是过来化解恩怨，同时也是为了之前楚明军的话，他许诺给自己的组长之位。
他们觉得江枫一定会死在医院，可他偏偏活着出来了。
“卿宁，扶我起来。”
江卿宁上前扶起大哥，又把病床的前半部分升起，形成一个钝角，好让大哥更舒服点。
看着王胖子那讨好的样子，江枫扫了眼桌上的钥匙：“这房子我看就不必了，容易落人口舌，不过我还真有件事需要麻烦你。”
有事？
有事就好说，不怕你有事，就怕你无欲无求啊……王胖子心中一喜，拍胸说道：
“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楚董那边可是下了死命令，这古城区组长的位置绝对不能给出去，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让江枫选择性的忘记这件事。
江枫平静的望着他，淡声道：“麻烦你帮我递个消息出去，本组长不收礼，谁要是送，那就是贿赂。”
“另外。”见王胖子脸色僵住，江枫露出讥笑：“把该准备的东西都提前准备好，等我出院咱们好做交接啊，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