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真人嘴上答应的挺痛快，但一起身却拉着姜云舟朝后墙走去。
“欸？前辈，不从正门下山吗？”
“呃，被弟子们看见我下山喝酒不太合适，我带你走条小路。”
这道首可真有意思，担心弟子们看见她喝酒，却丝毫不在意她自己那潇洒随性的样子。
不过不得不说这位道首还挺好说话的，丝毫没有之前见的那几位上三品的大佬那么难以接触。
“那前辈下山后不怕被他人看见？”
汪川真人又不能说自己来自北戎，只得随口解释道：
“无妨，平时我也不露真身，自然也没人认识我。”
姜云舟一听心中更加确信这就是道首没错了。
果然如晴儿的师父所说，有变装癖！
等一下！她这是真身？真是女的啊！
忘川真人拉着姜云舟从玄岳山的东侧山峰陡峭之处直冲而下，一路上踩着陡峭的山壁。
本想着能先吓唬吓唬这个姜林，却没想到他居然被自己拉着也能一路跟上。
没看出来这家伙年纪轻轻内劲还挺深厚的嘛。
“姜林，你今年多大？”
“二十。”
二十？老天爷开玩笑都开的这么准确嘛？
这里还是之前忘川真人在无极观的时候下山的“路”呢。
当年尚且年幼的自己也是顺着这条路下山去找姜麟蹭饭，如今还是这条路，二十年后，却是带着准备收作徒弟也叫姜林的人下山喝酒。
二人很快就来到了山下，因为要去找酒局，这次姜云舟引路。
由于忘川真人有些走神，带着姜林跳下山崖时拉着的手也忘记松开，自然而然的被姜林拉着再度施展轻功朝远处飞去。
忘川真人刚开始还有些担心被这个姜林拉进城去，毕竟大梁的镇国七星应该也在，倒是不怕遇见了交交手。
但最关键的是自己的身份也会随之暴露，到时候收徒弟肯定就泡汤了。
其实忘川真人不知道的是，姜云舟比她还害怕进城。
因为自己一进城，无论是南北镇宁使还是其他朝廷中人，甚至只是京兆府巡逻的捕头，都认识自己，一打招呼就全露馅儿了。
所以姜云舟直接拉着这位爱酒的道首去了城门外的一家酒肆。
当初来上阳城的时候，胡叔为保万全一路上都没怎么喝酒，直到终于到了上阳城，才在那里喝了個痛快，所以自己对那里还是了解一些的。
炎炎夏日商路，古朴酒肆矗立。
几栋斑驳木屋看着颇有年代感，并没有什么招牌名号，只有门前插着一青一白两面酒旗。
恰逢此时赶路的人并不多，屋内屋外并没有太多酒客。
别看屋子简陋，屋内桌上摆放的酒品倒是不少。
忘川真人被姜云舟拉到这里，随便找了张空桌坐下。
周围惊异的目光立马聚集在这位绝美道姑身上。
“这就是你说的佳酿所在？我可是说过，没有好酒转头就走。”
“前辈莫急，在此稍候。”
酒肆的老掌柜擦了擦手询问道：
“不知少侠要点什么？”
“给我个大空酒罐子。”
“啊？！这？！没这么上过呀。”
姜云舟直接抽出五十两银票拍在桌上道：
“放心，少不了你钱的，我说什么给我什么。”
“是是是。”
老掌柜这才抬出一口空酒罐子，姜云舟将其放在地上，随后自顾自的来到柜台前抱起几个小酒坛道：
“首先是杏花酿，然后是上阳烧，哦？你们这儿还有醉梦香，太好了。”
姜云舟一边说着一边将这些酒倒入地上的空酒罐中。
见这个姜林似乎在调酒，也深谙此道的忘川真人立马被勾起了兴趣，走上前趴在酒坛边看着姜林调酒。
大梁的酒忘川真人并不是那么了解，但还是喝过其中的不少。
见姜林往酒坛中倒入的基本都是比较便宜的酒品，而且还有自己平时不加的东西，甚至还有蜂蜜，当即挑眉质疑道：
“你会不会调啊？怎么都是这种劣质酒？要是不好喝在我这可过不了关。”
“前辈放心，马上就好。”
按照自己的配方调试完毕后，姜云舟拿着长长的木质酒斗在酒缸之中用力搅拌。
忘川真人也被勾起了好奇心，拿起另一个酒斗想要喝口尝尝，却直接被姜林打落道：
“等等！别急！还没好！”
那认真严肃的样子仿佛他才是前辈一般。
看着姜林这专注的样子，忘川真人只感觉有些好笑，平时只有自己说别人待酒不认真的，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教训自己。
姜云舟正搅拌着，却突然看到了停在门口运送橙子的商车。
当即迅速跑了出去，从那运送水果的商贩手中买来了八九个鲜橙。
接着将这些鲜橙清洗干净后，用店家的刀将其切成薄片，尽数扔进了酒缸之中。
站在一旁的忘川真人还想阻止：
“诶诶诶！哪有你这个调法的！再糟践了一大坛子酒！”
姜云舟神秘一笑，继续低头搅拌，闻着鲜橙的清香从酒缸中散发出来，姜云舟才点了点头道：
“没有时间多放些时日让味道完全沁入酒中了，但多加了些应该也足够了，前辈尝尝吧。”
见这姜林只是闻闻，都不尝尝就让自己喝，忘川真人感觉这家伙是过于自信了，自然也没抱什么希望。
毕竟自己对喝酒可是比对修行更自信。
拿起酒斗满满盛了一碗，忘川真人仰头一饮而尽。
可直到这碗酒下肚，忘川真人才突然瞪大了低垂的美眸，接着有些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向姜林。
不太确信的又盛了一碗喝的慢些。
这个味道！
还是第一次喝到这种酒，比酒更快入口的是一股橙子香，入口的苦涩辛辣居然被削减了很多，但是并没有掩盖掉酒香。
直到咽下之后，果香和甘甜才再度回到口中，替代了之前喝酒口中剩下的苦味儿，就好像自己刚刚喝的只是果汁，但流入腹中的明明确确是酒。
刚开始还觉得往酒水里放入橙子不伦不类，可是没想到能融合的如此完美，而且因为北戎那边也没有橙子，所以这味道就显得格外清新了。
忘川真人连喝了三碗后才再度惊喜的看向姜林道：
“你怎么会调这个？”
姜云舟确实懂得一些调酒技巧，但之所以这么了解大梁的酒水调制方法，主要还是小时候在雾州的时候，胡叔总是喝这些便宜的酒品。
而为了保证酒水口味，胡叔总会自己调制一下这些劣质酒，从而让其达到绝佳的饮用比例。
姜云舟也不过是在胡叔的肩膀上做了些自己的改进。
“看来前辈是很满意了？”
“来来来，别废话，说好的一醉方休！你不会就让我一个人喝吧？”
姜云舟注意到本来这位道首的绝美姿色就很是吸睛，再加上自己这番操作，周围的人都聚拢了过来。
担心被人认出，姜云舟索性买了几包下酒菜，奋力托起酒缸道：
“喝酒不只是看酒看人也要看地方，走，前辈，我带你找个好去处。”
忘川真人一听更是惊喜，没想到今天居然遇到一个酒友，比自己还会喝酒，当即快步跟了出去。
很快抱着酒缸的姜云舟就来到了距离这里很近，之前自己练功的那个小湖旁边。
湖边清新凉爽，树荫遮蔽斜阳。
姜云舟放下酒缸，摆好酒碗下酒菜道：
“请。”
酒碗相碰，带着果香的清冽美酒入肚，二人也都放松下来。
“前辈这酒可还满意？”
忘川真人再度斜着倚靠在岸边青草上笑道：
“没想到今日居然还能碰到酒道中人，姜林，你就拜我为师好了，就冲这酒，我也对你倾囊相授。”
趁着这位忘川真人此时高兴，姜云舟试探性的拒绝道：
“前辈，因为师恩深厚，我实在是不想投入他人门下，若是前辈不介意的话......我们交个朋友，就做个酒友忘年交如何？”
忘川真人闻言躺着将杯中酒饮尽，摇头笑道：
“酒友往年交？你还真有胆子啊，敢向道首提出当个酒友忘年交？不知道这其中差了多少江湖辈分吗？”
“前辈，我以为交朋友这个事情志趣相投就好，年龄辈分很重要吗？”
“当......”
仅仅相隔数尺，看着姜林笑着对自己说出这句话，忘川真人微微有些发愣，怔怔的看着姜林有点出神。
以为是自己这话犯了什么禁忌，姜云舟并没有立马询问，而是等着这位道首的回复。
而姜云舟并不知道，听到这熟悉的话，此时忘川真人脑中都是当年的那个自己。
当年那个年仅八岁的自己悲伤而又绝望的询问拒绝自己的姜麟；
当年那个年仅八岁的自己气愤而又不甘的质问套路自己的师父；
当年那个年仅八岁的自己入北戎江湖偶尔询问扪心自问的都是这句话：
年龄辈分很重要吗？
而如今二十年后的今天，自己居然下意识的站在了当年姜麟与师父的立场上拒绝了同样说出这句话的姜林。
那感觉就仿佛是二十年前自己打出的一记催心符，穿越二十年光阴，不偏不倚的正中现在自己的心窝。
见这位道首眼圈居然都有些发红，姜云舟也有些不解，小声询问道：
“前辈，你还好吗？不方便就算了，是我有些不知轻重和前辈......”
谁知姜云舟的话话还没说完，躺在草地上的道首就突然坐起，又盛了碗酒道：
“好！就做个酒友忘年交！去他妈的什么年龄辈分！来！干了这碗我就认你这酒友。”
没想到这位道首竟洒脱到这种地步，姜云舟惊喜非常，赶忙也盛了一碗想要相碰。
结果还没碰到，忘川真人的手就向后一躲，两碗碰空了，却见忘川真人又坏笑着补充道：
“说好了是酒友往年交，我们就不带任何其他身份了，这是我们私人之间的交情，就算你我哪天谁离开大梁哪怕变成通缉犯，也不影响我们之间的私人交情。”
忘川真人说这话当然是想给自己以后坦明身份留条后路，毕竟自己可不想因为身份的原因而失去如此投缘的酒友。
姜云舟听闻此言差点没笑出声，自己正担心万一以后身份暴露，大家朋友又没得做了，有了这条件道首也不会不给面子。
“当然，无论身处何地，何种身份，酒友依旧，不改情友，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