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正在发愣,其实这小姑娘不是自家娃,那日从河边走过,看见一个姑娘被冲到河岸,心想着平白捡个劳力,便合力将人带回家中,不想这姑娘笨的很,农活不会,打扫不会,烧火差点点了房子,无奈只好带到这里换些银子,毕竟从河边救回来还费了许多姜汤稀粥。
“您给二十两。”那妇人看丈夫犹豫,自己开口做主定了数,说完又装模做样补充一句:“是因着姑娘看着心善才这个价,不然给多少都舍不得我家女儿的。”
这是卖了人还想落个好?思雯也不与她争执,从怀中掏出钱袋,拿出仅剩的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夫妻俩似乎没见过银票,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犹豫着想说要银子。
一旁有人歪头看过,大声说:“是城中钱庄的银票,好兑的很。”
那夫妻俩才作罢,也不管地上的小姑娘,扭头相携着进城商量换银子去了。
思雯将小姑娘带回绣坊,给她烧水洗漱,原来是个亭亭玉立的小美人。
仔细问了来历,原来是外地的姑娘,名叫江溪,家中突遭横祸,来投奔娘舅,却被告知并无此人,想要返乡又遇歹人,无奈跳河,被那夫妇所救,因什么都不会才被绑了卖。
思雯将她留了下来,这小姑娘性子极好,胆子大的很,就是家务活差了些,只个嘴皮子利索,招呼起客人来热情周到,使得往日沉闷的绣坊多了几分生气。索性自己独身一人,有人作个伴倒也好。
这日思雯正在柜台教江溪盘账,门口一暗,有客进门,江溪起身迎了过去:“贵客需要什么,咱们这有成衣,也可定制,绣娘的功夫好的很。”
“我来看看你们掌柜的。”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思雯抬头看去,孙学智正站在门口轻敲着竹扇望过来。
腾的坐起,已忘记了女儿家的仪态,几步跨了过去,望进那双淡笑的桃花眼:“孙公子怎会寻来?”
他只斜眼看向街角,一个仆从转身离开,才散去笑意:“出来转转。”
说完又补充一句:“现在城外海棠花正艳,骆姑娘可有空与在下同游?”
思雯忙点头同意,看看身上的布衣,还是请他稍等,回房换了身杏色的春衫出来。
两人坐在马车上相顾无言,孙公子在无人的时候沉默居多,像有抹不开的愁绪,思雯总想着如何才能融化那一团类似哀伤的情绪,她想让他快乐一点。
那个海棠园在城郊不远,本是一个大人的庄子,因着被调任到京城,被族人看管,春天的时候会开放给有才之士赏景,切磋诗词歌赋。
童生以下的书生是进不来的,思雯这才知道孙公子有秀才功名。
孙学智进了门也不赏景,脚步匆匆倒像在找人,思雯步步紧跟,直累的气喘吁吁。
在一个池塘边,有一对男女正携手赏花,孙学智远远停下脚步,浑身冒着哀伤的气息,一种无助感盈满周身。
思雯不知他心中所想,也望了过去,那边两人郎才女貌,模样俊美,般配的紧。
她不敢出声,他却猛地转身,看了过来,眼中满是认真,一字一句出声询问:“你可愿嫁我为妻?”
思雯心绪如潮涌,女儿家的矜持早已抛去脑后:“愿意!”
“好!三日后我会请媒人到绣坊求亲。”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既许一人以偏爱,愿尽余生之慷慨。”
孙学智望着远方说完便拉起思雯的手向前走去,直冲到那对男女身前。
“阿姐!这是我要与之成婚的人。”
思雯这才知道那人原来是他的阿姐,心里的怀疑散去。
手上传来疼痛,他握着自己的手极为用力,像是唯恐错过什么,一双桃花眼直直望向阿姐的眼睛,恨不得将人穿透。
“小智有了心上人啊,真漂亮,祝贺你们。”阿姐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努力装作淡定看着两人紧握的手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说完又看向身旁的公子:“青云你说是不是?”
那公子点点头:“这是要双喜临门了,再好不过。”
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思雯忍着痛意皱眉看去,孙学智低头留下一句:“便不打扰二位,我先走了。”
转身离开。
直到拐过墙角,再看不到那两人的身影,思雯才出声:“孙公子,痛!”
孙学智低头松开手,也不看她被捏红的手,后退几步靠在墙上捂着胸口弯下身躯。
“你怎么了?”思雯不懂,自刚才见了他阿姐便奇奇怪怪,现在仿佛得了重病喘不过气来。
“无碍,回去吧。”他抬起头来,通红的双眼闪过一丝无助。
思雯伸手想要将他扶起,却被无声躲开。
一片漆黑中,前方一个身影长身玉立,思雯用力看去,那人张开手臂亲昵的揽住一个肩膀,两人一脸得意的转头看来,赫然正是孙学智和他的阿姐。
思雯惊醒坐起,心中的怀疑越发浓烈,睁着双眼想了一夜,终是做了决定要问个明白。
第三日,孙学智如约而至,思雯却没有立即同意,而是将他叫到一旁,低声轻问:“孙公子那日说既许一人以偏爱,愿尽余生之慷慨。那个人,可确定是我?”
孙学智一如往常深邃的眸子看向她,面上毫无表情:“不是。”
思雯低头,低声呢喃:“竟是骗都不屑来骗。”
想了想,终是抬头看去,坚定出声:“这婚便作罢。”
“好。”孙学智不做丝毫停留,扭头去唤了媒婆离去。
竟是这般干脆,思雯低嘲,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房中,一连几日都窝在房中不肯出门,江溪只将吃食放在门口条凳上,却也总不见她出门来取。
直到有一天,门外传来一阵迎亲的锣鼓声,大街上人声鼎沸,有路人大声呼喊:“恭贺徐家公子迎娶孙家小姐,祝二位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思雯关了几日的门终于打开,消瘦如柴的身形艰难向门外踱去,高头大马上坐着孙家阿姐的夫婿,孙学智也骑了马守在喜轿一侧,面上没有表情,紧握缰绳的手泄露出些许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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