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议许久,决定陆玥留下照顾孩子,净贤去探听消息。
给孩子们喝些热水,又擦洗一遍,这些孩子眼中不再恐惧,有些许好奇。
陆玥没有多话,她在墙角看到一个熟人,两月前初到康城,有个小贼被自己威慑,现在却被砍断双腿,蜷在角落。紧闭着双目,满头是汗,气息不稳,似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他怎么会这样?”陆玥问一旁稍大的孩子。
“两月前他出去摸东西,被人吓住,这里老大说他不中用,便被砍了双腿,白日拉去北城乞讨,老是昏迷,讨的钱少,就一直被扔在那。”那孩子低头用茅草在地上来回比划,语气平淡,似是对这种事见怪不怪。
陆玥一惊,两月前,岂不是自己那次:“没人给他用药吗?”
“药?都是扔那里等死,没气了就拉出去,只要有口气,躺着也会扔到街上讨钱。”茅草被用力掐断,孩子的声音隐有狠意。
“平日多少人在这里看管?”
“老大他们七个,还有外面那两个。”那孩子眼底闪过算计,主动说起许多陆玥没问起的事。
陆玥只当未察觉:“你们都是怎么来的?”
“我家在尉县南柱村,八岁那年在河边捞鱼,被一伙儿人套了麻袋。醒来时在一个庄子,跟一群被绑的孩子被筛选。只记得有个人说俊的上马车,丑的上驴车,我看到小时的玩伴,偷偷从马车跳下去,混进了驴车。”指指一旁缩在角落睡觉的黝黑男孩,他脸上自嘲一笑。
“你叫什么名字?”陆玥有些好奇,这孩子格外胆大。
“张广斌。”
“读过书?”
“祖父是秀才。”有些后悔了,若是听祖父的话乖乖读书,是不是便不会受这些苦,连性命都朝不保夕,也不知道家人会有多急。
“外面那两个姑娘同你们一起的么?”陆玥忽然想起灶房的两人。
“青玉姐姐和荷香姐姐是一年前来的,那些坏人说她们已经没有用处了,被割了舌赏下来的。白日里做饭洒扫,晚上被拉去那个黑屋。”张广斌隐约明白些什么,但在这炼狱一般的地方,只求活着。
陆玥行走江湖多日,也见识过许多事,对这些有违天理的恶行却是闻所未闻。双拳紧握,指甲扎的手心发疼,只觉得这样才能让心底暴涨的狠意得到缓解。
“你们会救我们吗?”张广斌低头沉默许久,颤着声问出盘旋许久的问题,望向陆玥的眼中透出一丝希望。
“会!正是为此而来。”陆玥肯定,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只是这里不安全,需要部署完善。”
“是!我那日听那人说起城主有安排。如果想救这么多人,需要越过城主府。”张广斌眼神发亮,若没有后半句只可听听,可是跟自己想的一样,需要部署说明他们真的调查过。只想把自己能考虑到的事统统说给陆玥听。
陆玥轻笑,能在这样的环境下保全自己和伙伴,这孩子聪慧至极。
“你可知其余那些恶人哪里去了?”
“傍晚有人来送信,那几人因为惹了不能惹的人被关在牢中,不得释放,有贵人在城中,风声紧,把我们都锁在这里,这几日都不能出去做事。”张广斌努力回想。
“他们好像还说了句,怕是回不来了。”
陆玥挑眉,所以这几日都没有人会来?那是不是可以买些药材吃食,等道观派人接应。
心下放松,拍拍这话痨:“先睡,等师兄回来再打算。”
秋日已至,天气微凉,这些孩子们看着正在打坐的少年,心中却升腾起带有希望的热意。
第二日一早,净贤翻身跳进院内,后背一个大包裹,走到屋中打开,一股香味扑鼻而来。
陆玥纵起鼻尖轻嗅,睁眼露出惊喜:“包子!”
净贤抬手招呼一众望眼欲穿的小孩:“排队来取。”
“哇!”孩子们欢呼起来。
“嘘!”陆玥脸色一变,这里只是暂时安全,但以防万一,若有人来查看被发现岂不坏事。
那些欢呼的孩子们才反应过来还未脱离险境,脸色发白,僵硬的站在原地,大气不敢出。
“小声些,来排队。”净贤温声唤他们来吃,又低声对陆玥说:“来时我看过,周围没人。”
这些孩子才放轻了脚步,踮着尖凑到跟前排队领包子。
“今日来的急,一人两个,一会儿我去买些肉菜,晌午给你们弄些好吃的。”净贤奔波一晚,看到孩子们吃的一脸幸福,心中越发酸涩。
发完包子,把剩余的六个给那两个哑姑娘送去四个,剩下两个一人一个塞进嘴里。
“昨晚我在府衙,那伙恶人在狱中自尽,应是杀人灭口。有个小队长派人吩咐将这里暂时封锁,想是怕被人发现,任他们自生自灭。”净贤低声:“短时间应是安全。”
陆玥点头:“师兄先休息,需要些药材,我出去同吃食一同买回,”
“也好。”
“嗯嗯嗯嗯。”墙角传来声响,原来是那两个守门大汉,已经醒来,被捂了嘴,想说什么。
净贤和陆玥却不做理会,便让这恶人尝尝挨饿的滋味。一个翻墙出去,一个抬脚进门。
陆玥绕到城主府大门,人来人往,仆人正擦洗门框,管家打扮的中年人正指挥小厮将大红的绸布花挂上门头。
“吴管家,还请通报城主,京城杜家杜霖晟前来拜见。”青年剑客带着一个姑娘在台阶下向那管家抱拳施礼。
“杜公子,两个月您来了多少趟,公子都不在家,既然已经退婚了,便不要再纠缠了,您也看到了,明日新娘子上门,您现在上门是找晦气不成?”
“退婚之事没有他亲口承认,我是不认的,我知道他昨日已回府,让他出来亲口对我说。”旁边的姑娘一脸憔悴,手握成拳,倔强的站在那里。
那管家无奈叹气:“老奴再去试试。”
“你又是何苦。”杜霖晟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平日里乖巧懂事的人,却如此执着。
那姑娘只是紧抿红唇死死望着大门。
不多时,走出一位锦衣公子,五官俊美,一双丹凤眼中却满是狠厉之气:“杜霖绯,你我早已退婚,杜家百年钟鼎世家,为何没有丝毫廉耻之心,多次上门纠缠?”
“没有廉耻之心?”杜霖绯眼含热泪。
“我二人自小定的娃娃亲,青梅竹马,所有人都认定我们长大必会成婚,为了做你孟亓的妻子,我放下喜爱的刀剑,学习琴棋书画,理家之道。直到两年前孟叔父被任命康城主,孟家举家搬迁,我依然觉得自己会嫁给你。可三月前,你家来信退婚,没有解释,只说解除婚约各觅良人。两月屡次寻你不着,可笑我仍觉退婚非你所愿。”
周围渐渐聚拢了一堆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
孟亓看着周围人越来越多,心中着急,低声指责杜霖晟:“你就看她这样不顾身份在这里闹?”
杜霖晟双手紧握,这孟亓不顾两家往日情谊,说话越发过分。
“不用激我,杜孟两家多年交好,就算退婚也该给个合理解释。”
“没什么好说的,婚约即已解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若再纠缠休怪我不客气。”那孟亓被指点的恼火,挥手让护卫拿了棍棒将府门口众人赶走,甩甩衣袖转身回府。
“走吧。”望着那一道绝决的背影,杜霖绯觉得自己一腔真心错付,执着得像个笑话。总算见过一面,却听到这般冷语。
身为将军女儿的骄傲使自己不能在众目睽睽下做出格行径。只想让兄长带自己离开这个地方。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心尚且会变,这世上哪有真情可言。眼泪自脸颊留下,却倔强的高抬着头。那人再也不值得,让自己为他掉眼泪。
杜霖晟握剑的手微紧,只恨看走眼,自小一起练武的好友却是无情无义之人,害的百般疼爱的妹妹如此伤心。
陆玥远远看着那姑娘离去,两个月一直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等个负心人的解释,真傻。师父说的对,世上最不牢靠的便是人心,与其将自己的一生交给他人,不如强大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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