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顺三年，四月初，长安城郊
长安的夏天总是比江南来的晚一些，春寒还未完全褪去，大雨又至。淅淅沥沥、断断续续地连着下了三天。冰冷的雨水伴随着阵阵凉风，让人不禁打起寒颤来。阴雨连绵的时日，层层乌云交叠下压，似是要压着人的心房，让人愈发地忧郁不安。
于寒依刚在茶摊前坐定，便听到身后几人的谈论声。
“你们听说没有？前些天，城中的又死了一人。”其中一人小声说到。
于寒依侧头一看，只见三个身穿男式麻布短衫的脚夫，正喝着茶，闲聊着。看那衣裳半湿的模样，应该是刚卸好一批货，在此地歇歇脚的。
她将帷帽压低了一些，抿了口茶，侧耳认真听着那三人所谈论的话题。
“可是钟萃坊的那个冯老板？”另一个人双手捧着茶碗，吹了口气后，开口问道。
“是呀，就是那人。”
“我听说，这冯老板，其实......”说话的人顿了顿，示意另外两个人靠近来，小声地说道，“其实呀，是被鬼吓死的！”
“鬼？！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我听说呀，那人死前大喊‘有鬼呀，鬼呀’的，等家丁赶到的时候，发现那冯老板一脸惊恐状，躺在那地上，早就没了气息了。他的手呀，直指着书房，之后书房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莫名起了大火。你们说，这么离奇的事，哪里像是人为呀，分明就是那......”
于寒依饶有兴趣地听着，不想正听着起劲，就被车夫打断了。
“姑娘，马已经喂好草料了，可以启程了。”车夫走进茶摊，压着嗓子说道。
于寒依听到这样的声音，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那车夫，她总觉得这车夫看着比昨天白了一些，还有这声音......她总觉着有些奇怪，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
“小姐，现在快午时了，我们得赶紧赶路了。不然，天黑之前可就来不及进城了呢。”车夫一脸敦厚地笑着说道。
于寒依听罢，也不再多想，放下几个碎银子，便起身带着小芙一起上了马车。
山路不太平坦，马车比此前晃动的要厉害些。于寒依用手背轻推起车窗，看着被雨帘隔断着的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仿佛被纱幔阻隔着，若隐若现地如在画中一样。
马车早已驶离了刚才的那个茶摊，正快速地往前驶去。道路旁郁郁葱葱的林木如过隙白驹，从眼前飞快越过。她联想到自己这三年的守孝期，似是如此一晃而过，心中不免有些感伤，眼前的景色渐渐地变得朦胧了起来。满眼的青翠郁林，往后倒退，马车状是在不断地快速行进，可眼前的景象却是愈发地熟悉了起来。
于寒依心中一紧，她调整了思绪，默数着马车窗外往后倒退的乔木数量，一棵、两棵、三棵......第八十七棵，她心中顿时了然，嘴角泛起似有若无的笑容，与身旁的小芙对视一眼，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上的匕首，状是漫不经心地问道：
“车夫，这是昨天经过的路吧？”
“怎么会呢小姐，昨日是在安县，今日已到长安近郊了哩。”车夫欢快地大声应答着，尖细的声音有些刺耳。
这样的声音让人感到有些不适，于寒依皱了皱眉头，不再言语。她微微颔首，小芙倏然领会，将长剑从剑鞘中轻轻拔出，正要准备动手，可疾驰的马车却渐渐缓下了步子，没过多久，就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