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晌午,两辆装满各色年货的马车从文兴码头上的穆氏舶行出来,直奔福德街而去。
沈宅里面的仆人们正在忙着洒扫贴符桃。
女主人骆素红在前厅里听着管家回禀年货单子,刚说了没几项,小厮报说穆氏舶行回送年货来了。她连忙让人把钟岳成和阿福接进来。
素红见了钟岳成,听他禀完主人的意思,一一谢过,又说自家相公不在家,不然定会亲来接待;又让人通报了老太爷,并引着钟堂主去见了。一番礼毕,钟岳成和阿福方才从沈宅出来回依婷绣坊找自家主人复命。
他们刚走,门外喧闹声起,素红不由眼前一亮。果然通门的小厮跑着过来通告:行主回来了。
闻听此言,素红忙起身,两个使女陪着走到庭前才想起整整发髻衣衫,迈步出了大门。
门外一队人马,风尘仆仆将将下马。领头的男子一身劲装,背一把长剑,二目如电,英气逼人。门口的小厮接过他手里的缰绳,素红就到了跟前。
“见过相公。”素红仪态仍是端庄,微微对那男子一福。
“不必多礼。”那男子伸手扶住她:“我一走数月,家里辛苦你了。”
“相公说哪里话?这是妾身的本分,何来辛苦一说?”
男子笑笑,招呼身后一众七八个过来。这几人方才过来纷纷给素红见礼,口称“大娘子辛苦”。那男子当然就是沈宅的主人、云凤标行的行主沈英。他刚从漳州分号巡视回来。
素红跟着相公进了家门,向他絮絮说了一番过年的准备。沈英并不在意,一律说好。
他到卧房换好衣裳,敷衍的跟素红说了两句,就急着去往父亲那里问安。素红望着他远去的身影,一阵落寞,已经有半年没见了。
沈琪住在宅子最里进的堂屋,平日里寅时习拳、午时打坐,醉心于修身养性,除了定期跟原先的四大主事聚会,并不过问标行的事。如今只有原总主事李庆之跟他住在最里进的的东厢,以便伺候。
沈英进屋见李庆之陪着父亲在蒲团上打坐未起,就在一旁候着。须臾,沈琪长长呼了口气,才睁开眼睛。沈英忙过来想把父亲扶起来。伸过了手,沈琪却不理会,径自撑着蒲团站起来,舒展下筋骨才走到坐塌前转身坐下来。李庆之递过来一盏茶,沈琪接过抿了一口,放下,沈英才过来请安。
沈琪先开了口,语气还算平静:“前些时你岳父修书给我,说阿英如今出息了,分号开遍了福建,连福州骆氏的生意都抢不过你。”
沈英听了这话,心中明了定是去年自己在福州开了个经营香料的商行,因为跟骆家所营相冲,惹了岳父不悦。于是说:“孩儿并不知道岳父如此不满。等年初二我陪素红回家省亲之时再向岳父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