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长命百岁,就像一块无法撼动的石头牢牢地堵在他的心口,推都推不开。
岑让拍了拍江佑安肩膀,似是安慰又似是感谢,“江佑安,谢谢你,以后我和余染……就拜托你了!”
他不求长命百岁,只求自己走在余染的最前面。
因为,他怕她找不到他,怕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又要寻她十八年。
一句谢谢更像是解脱,是江佑安的解脱。
江佑安原本噙在眼里的水光一下子豁然流下,他匆忙擦去脸上的眼泪,别过身子,不想岑让看见他这番狼狈样。
随后,他从桌子上堆成山的文件里准确无误的拿起一沓文件,转身又递给了岑让。
那是余染前段时间的身体数据报告。
他同他讲述了余染在那段日子里所有的遭遇。
甚至是她精神失常时说的每一句话,江佑安都原封不动地告诉了岑让。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听完后的岑让出奇的平静。
待江佑安说完后,也不知道岑让在原地站了多久。
他就一直、一直站着,一动不动地看着手里的文件,那样厚厚的一沓,他一页也没有翻。
而江佑安就在一旁看着他,沉默无声。
终于,岑让的身子动了一下,他将文件又递给了江佑安,然后很费力地转过身子。
明亮的灯光下,他那苍白的如同死灰的脸色,显得憔悴无比。
岑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办公室,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失魂落魄的来到余染的病房前。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江佑安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老三,你的秘密,你们小时候共有的回忆,她都知道了。”
“岑先生?”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柔和的女声,“余小姐刚刚有醒过来的迹象,我建议你多和她讲讲话,也许这几天就能醒过来了。”
岑让淡淡的瞟了她一眼后,轻飘飘的嗯了一声,随后走进病房。
他关门的声音很轻,轻的让人几乎无法察觉,门轴的摩擦声几乎被他谨慎轻柔的动作所抵消。
文舒站在门口,看着那扇门,驻足了很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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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天碧空如洗,明媚的阳光将病房的每一寸空间都点亮起来,使原本显得苍白的墙壁和地板都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微风将窗帘轻轻吹动,发出柔和的沙沙声。
阳光透过窗户投射在床边的花朵上,一朵朵白色的雏菊花瓣上镶嵌着晶莹的露珠,透着无比的灵动与生机。
花朵之下,一个白色的信封静静地躺在那,最上面的对折信纸上透出淡淡的光线,仿佛邀请着人们走进一个别样的世界。
干净的信纸上,整整齐齐地写着五个字:想予你长明。
那正是余染当初从地上捡起来的信封。
她的字和她的人一样,很漂亮。
岑让第一次看到这几个字时,只有他最清楚,自己捏着那张信纸的手指有多颤抖,呼吸都多急促,双眼有多酸涩。
满足涨满整颗心脏,深刻而强烈。
那种感觉,也只有余染能给到他。
岑让站在阳台前,抬头看了一眼悬空骄阳。
阳光亮的刺眼,他却格外享受这一刻的温暖。
“岑让?”
身后一道颤抖而微弱的声音打断他所有的思绪。
男人身子一僵,随即慢慢转过身子。
光线明亮,男人深邃的轮廓笼罩在其中。
他穿着白衬衫,黑色长裤,细碎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镀上一层浅浅的光晕,比光还要耀眼,就像坠落凡间的天使,干净的一尘不染。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幽深的眸底是让人看不透的情绪。
“余染!”
低哑的声音悠悠传来,却像是绵绵细雨中响起一道隆隆的雷声。
余染紧紧攥着指尖,力度大到指关节近乎泛白,手心的疼痛告诉她不是在做梦。
她的视线,在男人身上来回扫视。
是她的岑让......
他在......
完好无损......
余染鼻头一酸,杏眸里氤氲出水雾,她掀开被子,双脚落地,只是还没站稳身子,岑让就已经来到她的面前。
下一秒。
她双手紧紧抱住男人劲瘦的腰,这一刻,她更加无比确定,他是真的回来了。
不是在梦里。
他不会再消失。
有温度,有触感。
是真真实实的他。
余染抱的很紧,恨不得将自己嵌进他的身体里,哭噎着唤着他的名字,“岑让......”
她一遍又一遍得呼喊着他的名字,就像意外溺水在拼命挣扎,试图抓住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重新回到岸边。
岑让双臂紧紧地环着她的后背,她的气息、声音以及温度,无一不缠绕着他的每一根神经,浸透进他的血液里。
密密麻麻,无法挣脱。
让他感觉到好像只有这样他才算活着。
滚烫的泪水透过衬衫,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似乎都能感受到她眼泪的余温。
男人低沉的嗓音忽而在耳畔响起,“余染,我......很想你。”
听见他的话,余染的眼泪哭得更加汹涌,压抑在心口许久的思念瞬间被打开了闸门,“我也想你,很想很想......”
她又将他搂紧了几分,“岑让,你再抱紧一点我,好不好?”
岑让依着她的话,手臂又用了些力气,手心还不忘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以后,绝对不会再松开一下。”
阳光笼罩着两人,他们的身影在光芒中交织在一起,拉扯出了两道长长的影子。
余染缓缓抬起脑袋,清澈的杏眸撞进他深幽的瞳眸中,她就那样干巴巴地看着他,什么话也不说。
岑让漆黑一片的瞳孔里沉沉地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滚烫的指腹帮她擦掉眼泪。
他的喉结动了动,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就没什么想问的,或者想说的吗?”
“有。”
“什么?”
岑让眼底压抑着的情绪翻滚沸腾,他的手心直接扣住她的后脑勺。
唇齿厮磨,暖昧纠缠。
这一吻涵盖了他所有想问的,想说的。
双唇之间,不留一丝缝隙。
没有空气的进入,余染很快觉得自己的大脑快要缺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