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药, 给你敷一下脚。”邵淮说道。
连煋把手搭在他的肩,“你扶着我,我和你一起去。”
船舱里?有个小的?医务室, 里面配备有急救药物和医疗器械, 邵淮将连煋背起来,顺着物品散乱的?通道进入医务室, 即便?医务室里的药箱都固定在舱壁,但此刻还?是一片狼藉。
邵淮放下连煋,扶起一把躺椅, 让连煋坐在上?面,自己翻找凌乱的药箱,拿了一瓶纱布、湿毛巾、酒精、跌打止痛膏过来。
他简单清理了地板上?的?杂物, 蹲下来,抬起连煋的?脚搭在自己的?膝盖上?,用毛巾擦了一遍她?的?脚, 酒精擦拭淤血的?地方, 再贴上?跌打?止痛膏。
缄默做完这?一切, 他并?没有放下连煋的?脚, 而是继续拿着毛巾轻轻擦拭, 又按揉她?的?小腿。
连煋注意到他的?情绪异常, 探身去看他, “邵淮,你怎么了?”
“没怎么。”他低着头?, 放下连煋的?伤腿, 又抬起她?另一条腿搭在膝盖上?, 用毛巾细细擦拭,“这?只呢, 疼不疼?”
“不疼,这?只没受伤。”
邵淮卷起她?的?裤腿,仔细查看,看到小腿一直往上?到膝盖,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大大小小宛若星点,“这?些是怎么弄的??”
“没事,这?些已经不疼了。”连煋没在意,这?些淤青是她?在北极基地工作留下的?,基地冷,冰块比比皆然,为了防止雪盲症,得经常佩戴墨镜,磕到碰到再平常不过。
邵淮心里?不好受,他知道连煋做事一直都是铤而走险,在风雨中急流勇进,这?些淤青在她?出生入死的?旅程中不值一提,可他还?是会心疼,还?是会难过。
她?受的?每一次伤,对她?来说是遨游大海的?荣誉,但他来说,却是次次夜梦中惊起的?后怕。
“邵淮,你在干什么?”连煋又问。
邵淮扶着她?的?膝盖,低头?吻下去,不只是吻,嘴唇贴在膝盖的?淤青,很久都不放开,连煋能够感受到一股柔软的?温热贴在自己的?伤口,丝丝缕缕的?柔温触感包裹了疼痛,心里?也跟着暖和。
直到有湿热的?痒意顺着膝盖滑落,连煋才发觉,邵淮好像哭了。
她?将手伸下去,贴在他的?面颊,果然感受到一片湿润,她?给他擦掉细细的?泪痕,“邵淮,你别哭了。”
邵淮没回话,动作僵持不动,半点声音也没有,连煋能够察觉到他的?抽泣并?没有停止。
仔细数来,连煋发现邵淮其实很爱哭,以前她?只要?提前和他说了自己要?出海,夜里?发现邵淮在偷偷地哭,她?问他是不是哭了,他每次都否认。
“邵淮,不哭了。”连煋摸着他的?头?,垂下脑袋,贴着他的?耳朵讲话,语气轻松俏皮,“不要?哭了,今晚我和你一起睡,奖励你给我口,好不好?”
邵淮低声道:“你每次离开,我都很害怕,怕你永远不回来了。”
连煋正想说什么,外头?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乔纪年修长的?身影顺着舱门斜偏进来,踏进门内,他愣了下,皱眉歪头?看蹲在地上?的?邵淮,不可思议道:“哟,哭了?这?是怎么了?”
邵淮极速收敛表情,手背擦过泪痕,装作如?无其事拿起药膏往连煋腿上?的?淤青涂抹。
乔纪年满脸疑惑,看了看邵淮,目光又转到连煋脸上?,“你把他弄哭的??”
连煋理直气壮辩解:“哪有,他自己要?哭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邵淮整理好连煋的?裤腿,药箱收拾好,站起来冷硬道:“我没哭。”
乔纪年笑了,对连煋使?了个眼色,“过来叫你们去吃饭呢。”
“谁做的?饭?”连煋一撅一拐走过来问。
“你弟。”乔纪年伸出手,抬起胳膊放到连煋面前,桃花眼笑意暧昧,吊儿郎当?,“来吧,腿怎么样了,要?不要?我扶你?”
“不用,我能自己走。”
乔纪年亦步亦趋追着她?,“来嘛,让我扶你,我保证,不管你怎么弄我,我都不哭。”
说话间,挑衅似的?看向邵淮。
邵淮情绪收敛得很好,除了眼尾不易察觉的?殷红,没留下任何哭过的?痕迹,他走过来,径直扶住连煋的?胳膊,一手搂着她?的?腰,半架着她?往前走。
连煋喜欢打?趣逗俏,伸头?到他眼前,大咧咧盯着他,“你哭完了?”
邵淮锁进胸腔里?的?为难又被她?给挑出来,表面上?依旧冷硬,不苟言笑,一板一眼地回答:“我没哭。”
“我刚都看到了。”连煋道。
乔纪年在一旁憋笑,跟着连煋插科打?诨,故意起哄,“对呀,我也看到了,为什么哭了,说出来大家?帮你解决。”
邵淮闭了下眼睛,暗自深呼吸,“你俩是不是闲得慌?”
“对呀,不仅是闲得慌,我俩还?挺有默契的?,就想知道你为什么哭了?”
乔纪年长腿一迈,开玩笑的?搭着连煋的?肩膀,眼尾垂着,恢复往日的?慵懒不正经,“我以前刚出海时,连煋也老是逗我,把我弄哭,你说是不是,连煋?”
邵淮毫无温度的?眼波终于有了点起伏,他摸不太清楚乔纪年对连煋的?感情,乔纪年总是不正经,整天贫嘴,他暂时弄不清楚乔纪年嘴里?说的?喜欢连煋,有几分真实度。
不过可以确定的?一点,连煋对乔纪年来说,是特别的?存在。
甚至可以说连煋是乔纪年某个迷茫人生阶段的?航向灯,当?初是连煋将他带到航海这?条路的?,如?果没有连煋,乔纪年大概率到现在还?是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
“我哪有弄哭过你,明明是你自己爱哭。”连煋矢口否认。
“怎么弄哭的??”邵淮莫名其妙问道。
连煋和乔纪年一同看向他,面露奇怪,这?种问题不像是能从邵淮嘴里?跑出来的?。
乔纪年噗嗤笑出声,笑声爽朗,继续搭着连煋的?肩膀,下巴抬起,痞里?痞气道:“她?怎么弄哭的?你,就怎么弄哭我呗。”
邵淮脸色悄然变得难看。
乔纪年继续放肆,朝连煋吹了个口哨,“你说是不是?”
“胡说八道,你们自己是哭包,反倒来怪我了?”连煋摆开他俩的?手,自己向前走去。
乔纪年快步随在她?身后,连哼带唱,句不成?调道:“爱情这?杯酒,谁喝了都得醉。”
来到外头?的?餐房,船上?的?桌子、碗柜等都是固定在舱壁和地板上?,经过如?此一番折腾,虽然没有倒落,不过碗柜里?的?不锈钢餐具散落堆在角落,狼藉不堪。
连烬看到连煋进来了,从厨房疾步而出,站到她?面前,先是问:“姐,你怎么样了,还?有哪里?受伤吗?”
“没有,就是脚扭伤了。”
“我看看,严重不?”说着,他弯下身就想拉起连煋的?裤腿查看情况。
连煋别扭地按住他的?手,“有什么好看的?,不严重,擦过药了,过几天就好了。”
“那就好。”
无足鸟号在摩尔曼斯克港补给了物资之后,已经在海上?航行了十来天,新鲜菜类早就吃完了。
现在只有晒干的?蔬菜包,需要?泡发才能煮,味道不算好。
好在连烬厨艺还?行,放了不少调料,还?能吃。
他炒了一大盆混合菜,又煮了一锅海带排骨汤,大伙儿饥肠辘辘,三?下五除二全?部吃完,一口汤都没剩。
连烬抽了一张纸巾,递给连煋,若只有两人能听得到的?声音问道:“姐,你吃饱了没,还?饿的?话,我再单独给你煮点面条。”
“不用,我吃饱了。”
饭后,连烬去洗碗,连煋又主持大家?打?扫船上?的?狼藉。
竹响和尤舒拉着连煋坐在甲板上?讲话,竹响一惊一乍,最为担心连煋,“还?在冰区的?时候,你到底去了哪里?,我把绳子拉上?来,发现绳子断了,吓得半死。”
“我在水下被人带走了。”
“被谁带走?”竹响一肚子的?疑惑。
连煋朝前看去,远处被烧得焦黑的?风铃号化为了一个小点,但还?在视线之内,她?指向风铃号,“被那艘船上?的?人带走了,他们在北极有一个基地。”
“基地?什么基地,是做什么的??”
连煋暂时不好全?盘托出,只是半遮半掩道:“一个开采金矿的?基地,就是为了开采当?初我发现的?金矿。”
竹响的?注意力旋即被金矿吸引,拉住连煋的?手,双眼迸射出亮光,已是跃跃欲试,“真的?有金矿啊,那你看到了吗,多大?”
“看到了,非常大,就在一座冰架底下,被包裹在冰层当?中。”
竹响摇晃连煋的?手臂,“连煋,带我一起干!我要?和你混,必须带上?我!”
连煋也挽住尤舒的?手,笑容灿烂,若漫山遍野的?花都开了,“我这?么讲义气,你们两个是我最好的?朋友,肯定要?带上?你们的?,我们一起发财!”
竹响将三?人的?手搭在一起,“一起发财一起发财,我要?当?富婆!”
连煋告诉她?们两人,说是汪赏开采金矿是违规开采,营地还?有非法交易的?军火,需要?先回去报警,和国?家?合作了才能实现暴富大梦。
竹响当?然同意,“这?种大金矿肯定要?和国?家?合作,我们现在就只有你这?艘破冰船,还?被撞成?这?个样子,靠我们自己怎么能开采得了。”
激动完,竹响想起之前连煋冰潜后消失的?事,依旧心有余悸,“连煋,我当?时真以为你死了,我们找了你一个月都没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