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需要献祭你的空间，你愿意吗？”小天的声音响起，听的苏婉婉有些恍惚。
说实话，知道一重天的核心受损，已然到了无法自我运转，抵御虚空异兽入侵的时候，苏婉婉是不怕的。
因为她有后手。
她有空间。
大不了在一重天崩溃的时候，她带着亲友们往空间里面一躲，等到一切归于平静，找到新的小世界落脚的时候再出来不就好了吗？
至于进入空间，要被她强行契约这件事。
命都没了，想来师父他们也能接受的...吧？
可如今，小天在说什么？
想要救世，需要她献祭最后的退路。
“婉婉，你后悔了吗？”小天定定的看着苏婉婉。
若是婉婉后悔了也行，这样，或许他也不用...还能和乘风他们一起，继续陪在婉婉身边。
“小天，若是我将空间献祭了，那你怎么办？”听到小天的声音，苏婉婉陡然一个激灵，她看向身旁的小天。
小天笑笑，“我会离开你，并且会忘记你，忘记乘风，忘记沐琰师父，忘记所有人。”
“小天...”苏婉婉的心头突然升起一股即将失去小天的错觉，她话都没说完，便焦急的一把抓住小天。
小天由她抓着自己的手，面上带出安抚的笑。
“新生的天道需要时间才能孕育，然而一重天最缺的就是时间，唯有我这个曾经的天道去帮祂，才能尽快融合旧天道的力量，催生出新的天道。”
“到时候，三者融合，新的天道诞生，我不会死，我只是会成为新天道的一部分。”
“那我们之间的契约怎么办？”苏婉婉酸涩的问道。
“在我融合新旧天道的力量时，你打在我身上的契约会被抹去，我们之间的契约会就此作罢。”小天抿了抿嘴，强忍不舍道。
“你知道的，我老早就想解开我们之间的契约还自己自由的，现在也好，也算是满足了我的心愿了。”
“那你为什么会忘记我们呢？”苏婉婉紧紧的抓着小天，似乎这样，小天就还属于她一样。
“天道无情，众生平等，若不忘记你们，我会对你们偏心的。”小天道。
“必须这样做吗？”苏婉婉已经有了判断，只是一时间难以接受，她带着希望看向小天。
“婉婉，没有别的办法了。”小天抿抿唇，笑中带泪的看着她。
“婉婉，我没有死，我也不会死，就算你日后...我也会长长久久的活着，只不过此一别，我们便不能见面了而已。”见苏婉婉一直不说话，小天不得不出声安慰她。
“若是你想我一直陪着你，那你爹爹他们的牺牲就白费了，沐琰师父，还有如玉师兄他们，会死在你面前的，你要为了我，舍弃他们吗？”小天又道。
“你真的是自愿的吗？”苏婉婉深深的看着小天，嘴唇嗫嚅了好半天，才问道。
这是一个选择题，一边是一重天，一边是小天。
一重天众生的死亡她其实不在乎，但是师父是她绝不能舍弃的存在。
还有大师兄，飞双师姐她们。
还有在天寅界努力修炼，期待与他们重逢的师兄，其他的同门，都是她难以割舍的存在。
她两边都不想放弃，但现实是，她必须选择一个，放弃另一个。
“我是自愿的，我老早就想拥有自由了呀，当初借助你的空间，不也是想逃离芳华的束缚吗？”小天笑。
“我，会选择，师父他们，小天你会不会，怪我。”苏婉婉盯着小天的眼睛，艰难的问道。
“不会，因为这也是我希望你做下的选择。”小天没有丝毫犹豫的回道。
“那我们，开始吧。”苏婉婉像是打了一场几天几夜的战斗一样，整个人疲惫的不像话。
祥云幕布中，苏婉婉牵着一个头扎冲天辫，身穿红肚兜的胖娃娃慢慢走到红色巨花的旁边。
她看都没看散落一地的各类衣服首饰和储物法宝，面上满是悲痛疲惫，就这么一步一步贴到了巨花的根茎部。
待二人站定，她微笑的朝着只有她小腿高的胖娃娃说了句什么。
就见刚刚还温顺的胖娃娃出手如电，胖乎乎的小爪子猛地插入苏婉婉的丹田。
“小天，他在做什么？”此举引来众人的惊呼，鲛人王更是原地跳了起来，惊声道。
画面还在继续。
众人只见苏婉婉脸色变的惨白，神色狰狞的靠着巨花的根茎慢慢滑坐到地上，而胖娃娃的手在她的小腹内搅了搅，似乎在找寻什么。
很快，胖娃娃脸露喜色，胖手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用力往外拖拽。
众人的视线伴随他的动作，很快便看到一个发光的球样东西，被胖娃娃自苏婉婉的体内取了出来。
“婉婉，我...这就去了，你，保重。”小天双手捧着苏婉婉的空间，与她道别。
“你以后，会在天上一直陪着我吗？”苏婉婉面色惨白，却强忍着露出一抹笑，看向小天。
“会，我会默默的注视所有生灵。”小天不想欺骗苏婉婉，诚实的答道。
“小天你可真讨厌，临了临了也不愿意说一点善意的谎言来安慰我。”苏婉婉笑着“埋怨”道。
“我认识的婉婉，一向是坚强洒脱的，不需要善意的谎言来安慰。”小天笑笑，上前抱了抱萎顿在地的苏婉婉。
“保重，傻妞儿，还有，对不起。”小天在苏婉婉的耳边轻声说道。
对不起，尽管我说的冠冕堂皇，尽管我的内心从未真正想过利用你，但我依旧这么做了。
对不起，事到临头，我还是夺走了你的空间。
对不起，为了自由，最终我选择了舍弃你。
对不起，为了拯救一方世界，我们在没有征求你的意愿的前提下，将你的灵魂勾了过来...
“小天...”闻言，苏婉婉强忍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可不等她伸手回抱对方，小天便退了回去，离开了她的怀抱。
只见他手一扬，手中那个已经逐渐成型，演化为一方小世界的空间光球，被抛到了空中，精准的落到张开的花蕊中。
紧接着，小天身形消失，化作一道金色的光芒，冲天而起。
光球落入花蕊的一刹那，花瓣上的虫洞自愈，红色的花朵迅速转化形状。
一会儿是参天的大树，一会儿是各色各样的花朵，一会儿是一条龙，一会儿又是一只火凤凰。
随着核心不停的变换形象，规则之力渐渐浓郁起来，核心的上方风起云涌，一道道雪白的亮光，透过翻滚的浓云，时不时划破天际。
“轰隆隆...”的雷声，像是惊蛰时候，唤醒沉睡众生的闹钟，响破天际。
随着春雷炸响，春雨那细如牛毛的雨丝自空中洒落。
雨滴所到之处，春草生，百花齐放。
沉睡中的各色生灵像是庆贺节日一般，自各处钻了出来。
也不怕人，四下爬动，热闹非凡。
而核心处，红色巨花在经历无数次变化身形后，最终定格成富贵的牡丹花。
在牡丹花的上空，有三道隐约的身影在纠缠着，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分开缠绕后，三者像是终于达成了一致，慢慢融合到了一起。
伴随着三道身影的融合，苏婉婉只觉得识海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消散，最终再无痕迹。
她只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彻底的离开了自己。
空间属于她的伴身法宝，从她出生就伴随在左右，随着修为的增长，空间也在慢慢的长成。
因为有了各类灵虫的入住，有了黎的回馈，有了天道规则之力的下放，她的空间正在朝着一方小世界演化。
当空间能够诞生出生命的时候，就是成功演化为一方小世界的时候，届时她便是那方世界的天道。
就像当初黎的那个九黎一样。
但伴随了她数百年的空间，被小天粗暴的抢夺走，对苏婉婉的伤害不可谓不大。
此时的她虽然丹田依旧充盈了力量，却无法调动它们，只能萎靡的靠在牡丹花的身旁，什么都做不了。
当在她的注视下，三道若隐若现的身影完全融合到一起，识海内属于小天的印记完全消失后，牡丹花的上空，浓云同时散去，露出了明媚的阳光。
有金光自辽远的空中洒下，落到了牡丹花和苏婉婉的身上。
一股玄而又玄的力量将苏婉婉笼罩，迅速的恢复她刚刚失去的生机。
而羽化池这方的人修，除了看到代表着新生的翠绿在不停的蔓延，之前像补丁一样挂在空中，甚至蔓延到地上的黑洞，尽数消失。
想来是苏婉婉和那位胖娃娃的所作所为，终于补足了缺失的一部分，让一重天的天道重新缓过劲来，自我修复了虚空界壁。
“那丫头，牺牲不小啊。”已经只剩下一颗头的林见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老祖宗，您说...老祖宗，您...”林婉贞闻言，转头想问问林见琛苏婉婉牺牲了些什么，却见对方在她的注视下，慢慢消散。
“我的大限已至，无需惊慌。”林见琛倒是看得开，笑着安抚林婉贞。
“老祖宗，尽管您亲手灭了林氏，但我们会守着林氏，将林氏延续下去。”林婉笙回过头，直视林见琛几乎消散的眼睛，平静的说道。
林见琛的嘴巴已经消散了，在林婉笙说话的空档，他的眼睛也彻底消散。
所以姐妹两个并未得到他的回应，只是默默的注视着对方彻底消失在眼前。
随着林见琛的彻底消散，林婉笙只觉得心头有万千思绪闪过，最终无力的化作一团郁气，被她重重地吐了出来。
怨吗？当然是怨的。
可是不管是凶手还是刽子手都已经烟消云散，徒留满身伤痕的她们，连报仇的对象都找不到了，再怨再恨又能如何。
随着虚空漏洞被苏醒的天道撑起界壁一一堵上，彻底隔绝了虚空异兽贪婪的目光，整个一重天总算是恢复了一部分往昔的模样。
就在这时，有整齐的脚步声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刚刚放轻松一些的面庞，立刻又紧张了起来，肃杀的气氛萦绕在阵营明确的两方之间。
来人是圣者，带领着一小部分幽冥人。
双方中间隔了大约十米的距离，沉默的互相注视，没有一人愿意开口。
“咳咳...”僵持了一盏茶，圣者开口了。
只不过他一开口，便是一连串虚弱的咳嗽，却也引得人修那边越发警戒。
“咳咳...”又咳了好一会儿，圣者终于强行止住了咳嗽，朝人修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后，虚弱的开口。
“我们准备离开这里了，以后，也不会再踏足一重天，请你们放心。”
虫母被林见琛和春晓联手封印在芳华界制作的秘境中，想要破开两位仙帝联手打造的封印，圣者不得不抽取所有的力量交给鹿指挥。
却不料是为她人做了嫁衣，耗尽了圣者的力量，鹿指挥好不容易打开了禁制的一角放出虫母。
被苏婉婉和小天横插一脚，抢在智者前收服了虫母。
如今虫母被抢，智者被杀，他自己的力量十不存一，剩下的幽冥人也是残兵败将，已无力入侵一重天。
幸而一重天此时经过大战，更是牺牲了一百多位顶尖战力，这才勉强唤醒了重创的天道，修复虚空界壁，隔绝了虚空异兽的窥视。
对方也无力再支撑一场战斗，此时退场，于双方都是最好的选择。
“希望你们说到做到。”圣者能想明白的事情，人修这方又岂会想不到。
一重天真的不能再经历任何的摧残了，哪怕小小的一场战斗都不行。
除了放这群幽冥人的残余部队离去，他们似乎，别无选择。
只能憋屈的同意了他们的请求，眼睁睁的看着圣者带领残余的幽冥人离去。
那种憋闷和气愤，差点让好不容易幸存下来的人修吐血。
“既然核心已经修复，天道已经苏醒，为何十七妹妹还没有回来。”众人红着眼珠，咬牙切齿却又沉默的目送一众幽冥人离去时，林婉贞疑惑的声音响起。
得到她的提醒，众人再朝祥云幕布看去时，却发现幕布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再也看不到核心那方的情况了。
自然，他们也失去了苏婉婉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