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郡南郊一百八十里外,山间小道,深夜。
余富贵身坐毛驴,随意地翻看着苏长青留给他的道门修仙秘籍。
大概是这个世界没有被污染的缘故,夜空的月亮格外明亮,竟然能照清楚小本本上的每一个字。
虽说那次在山洞中,余富贵下定决心不遵从苏长青的安排,
但是来都来了,自然是要坚守贼不走空的原则,山洞里值钱的东西统统都被拿走。
至于为什么是夜间赶路,
那自然是因为人少呗~
胆小如鼠的余富贵在内心深处觉得人比鬼更可怕…
余富贵看着手中的修行秘籍,里面画着人体穴位图解,
他就像个初入学堂的稚童,轻声念道:
“至阴、合阳、魄门、神堂、天柱、玉枕、通天、神封、太乙、天枢、中魁、少府、神门…以十三穴聚天地灵气于己身,化气入魂,以魂养气…”。
似乎有所感悟,他闭目凝神,口中反复念诵着…
在前面牵着毛驴地苏明珠还在为白天的事闷闷不乐,
她实在想不明白寡妇有什么好,自己哪比不上了。
她忽听得师父聒噪,终于憋不住心中的闷气,转头朝师父大喊:
“师父~哪有你这么练功的,人家修炼都是盘腿散手静坐。
你倒好~坐在毛驴上修炼…”
说完鼓起脸蛋儿,愤愤不平地望着师父。
然而师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与她拌嘴,周边灵气竟然真的向着师父缓缓汇聚了过来。
有从树林里汇聚而来的荧绿气流,
有从土壤汇聚而来的荧黄气流,
更有从天而降的荧白气流。
这些五彩斑斓的气流只有修行者才能看到,它们是沾染了不同元素的灵气。
这些灵气在余富贵的周边汇聚旋转,以余富贵为中心形成了一道龙卷风墙,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彩色的茧。
苏明珠张大了嘴巴,她自己也曾经历了初入成人境的过程,但是从没出现过像师父这般夸张的景象。
前有苏长青仙魂一日入云霄,
后有余富贵夜坐毛驴入玄境。
望着师父仙人般的风采,苏明珠的眼睛开始迷离,渐渐闪出无数小星星,彻底沦为了师父的小迷妹…
待得彩茧散去,余富贵缓缓睁开了双眼。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自己已入成人境,从此成为修行者。
他只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婴儿在妈妈的肚子里翻滚…
糊里糊涂地余富贵翻身跳下驴背,舒服地伸了伸懒腰,
然后走到路边解开裤腰带,一手揉搓困倦的眼睛,一手扶巨鸟,开始愉快地嘘嘘了起来~
苏明珠才不管这些,她轻松地一跃,跳上余富贵的后背,伸出双手环住师父的脖子,
丫头开心地在师父背上一边扭动一边喊道:“师父好厉害呀,连升境都如此与众不同…”
吓得一哆嗦地余富贵,低头看了一眼湿漉漉的鞋面,气急败坏地大吼:
“死丫头,你干蛤?!”
苏明珠跳下身来,低头双手作揖:
“师父,您成人境啦,恭喜师父重新入道!”
。。。。
吴郡南郊一百七十里外,山间小道。
身坐毛驴地余富贵还在困惑着。
修行难,难于上青天,为何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却如此简单?
他想来想去只有三种解释:
要么乘天梯过虚空时魂魄变异了,
要么身体曾是通灵境,
亦或是在原来没有灵力的世界魂魄韧性增强了。
哎呀,不想了,
难道老子就不能是修行天才?
只准他苏长青风流,不准我余富贵倜傥?
想到这,余富贵乐呵呵地傻笑起来。
就在余富贵偷乐的空档,前方牵驴步行地苏明珠停下了脚步。
正开心地余富贵润了润嗓子吆喝:
“乖徒儿,咋不走哩?”
久久没有回应,余富贵不耐烦地跳下驴背,走到苏明珠的身边,正欲说话间,眼前的景象看懵了余富贵…
前方小路上七横八竖地躺满了尸体,一个女子跪在其中一具尸体旁轻声哭泣。
这女子熟悉的背影,不是别人,正是白天一面之缘的小寡妇!
激动地余富贵正欲上前,却被苏明珠拦住了去路。
余富贵愤然的吼道:
“明珠!你拦我作甚?”
苏明珠看着着急的师父竟然没有生气,她看了一眼小寡妇,转头对师父柔声道:“师父~她其实也已经死了~”
余富贵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明珠,似乎想从徒儿的脸上寻找出蛛丝马迹,用来证明徒儿是在诓骗他。
然而余富贵失望了,苏明珠看向自己的眼神坚定中透着柔软。
于是他再次定神朝小寡妇望去,女子柔弱地背影隐隐约约有些透明,不时有小光点从身体里飘出,那是魂魄正在缓慢消散地迹象…
余富贵朝徒弟点点头,然后轻轻推开阻拦的手,慢慢朝小寡妇走去。
小寡妇身前躺着的尸体正是钱文龙,他双目圆瞪死不瞑目,胸口处被长刀捅了个对穿,鲜血早已流干凝固。
白天还是骄傲朝气地热血少年,此时却变成了荒郊野岭地一具冰冷冷的尸体。
饶是余富贵两世为人,自己也曾多次经历过生死,心中也是悲伤不已,
因为这对姐弟是他在这个新世界认识的第一对凡人。
来到这个世界后,余富贵一直以来都有种身处梦境地错觉,
只有在白天和这对姐弟交谈时,余富贵才觉得自己是真实的。
就当余富贵暗自神伤时,小寡妇突然抓住了余富贵的手,她凄然地恳求道:
“求大伯杀了我!”
余富贵双手握拳,牙齿磨得滋滋作响。
小寡妇到死都不曾恨过别人,这一幕似曾相识,就像当初被欧阳老儿扯出魂魄的余富贵。
余富贵艰难地沉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余富贵的询问,本来平静的小寡妇竟双目泛红,大声啼哭起来…
原来白天钱文龙拉走姐姐后,害怕山间盗匪,便跟随着路上行人抱团前往吴郡。
本来一路平安无事,不曾想行进到此处时,曾在悦来客栈遇到的那俩个纨绔子弟竟孤身骑马追来,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原来这二人是修行者,耳目敏锐。
午日钱文龙在客栈说的话,这俩公子哥一字不落的听了去,于是他俩便骑马追来想要杀了钱文龙。
一起抱团的行人中,有人不忍如此年轻的少年死于非命,便出声祈求公子哥俩饶过少年。
结果这俩公子哥心狠手辣,完全不把凡人放在眼中,路上抱团的这行人一个不留的全部挥刀砍死。
更可恶的是,两位公子哥看上了小寡妇的姿色,竟然轮流擒住钱文龙,当着钱文龙的面轻薄了小寡妇!
完事后,钱氏姐弟被一人一刀捅死在路边。
了解了来龙去脉地余富贵愤恨难当,因为钱文龙是被余富贵引诱才说出这番话来。
可以说,钱氏姐弟皆是因他余富贵而死!!
泪流满面地余富贵掩面转身,用乞求地口吻询问走上前来的苏明珠:
“明珠,他们还有救吗?”
师父的伤心刺痛了苏明珠,她悲戚地摇头:
“所有人的魂魄都被拍散,早已融入天地…”
这不就是魂飞魄散吗?
绝望的余富贵仍抱有一丝希望地看向小寡妇朝徒儿问道:
“那她呢?”
苏明珠再次摇了摇头:
“凡人的魂魄在这天地间最多存活七日,且会时刻受天地灵力吞噬之苦。”
似乎不忍师父再难过,苏明珠接着补充:
“师父,您还是超度她吧~让她免受吞噬之苦。”
“我不愿!”
“妾不愿!”
余富贵与小寡妇同时喊道。
余富贵的不愿是愧疚难当,
小寡妇的不愿是恨意难消!
小寡妇从师徒二人对话中听出了报仇的机会,她双眼赤红,头磕地卑微的跪在余富贵面前:
“求大伯替妾内弟报仇,妾愿永世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