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云津市交通局召开全市交通十年规划方案调整会,刚好王进才和李昌俊陪分管县领导去景屏市考察交通建设没回来, 因为分管县长不在,县里临时安排了一个并不分管交通的县委副书记于向勋去参加,交通局办公室就让陆运红一同去。他忙把科室里去年初上报的意见稿拿来,匆匆看了一遍,然后带上,坐上副书记的车一同往市里。于向勋在五十来岁,微微发胖,有点秃顶。在车上,他坐在前面,头也不回的问:“你就是陆运红,我们县交通局历史上最年青的规建科科长?”
“惭愧,局里领导们关爱,正感到担子重,诚惶诚恐呐。”
“年青人嘛,是要加担子。对职务,就是要敬畏,要有点诚惶诚恐的态度才行。”
“还得于书记多指点、帮助。”
“这么年青,谈女朋友了吗?”
“初中时的同学,我俩已经办结婚手续了。”
“那可以啊,初中同学,也就是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呢。”副书记回过头来,笑着问。
“就算是这样吧。”
副书记好像对年青人们的恋爱经过特别感兴趣,想听纯天然的、原滋原味的爱情故事,向他打听是怎么和同学谈起恋爱的,怎么走到一起的。陆运红感到这位副书记很亲和人,也没介意,总之两个小时才能到市里,只能闲聊打发时间,就把自己当初和郑彦秋怎么同桌初恋,怎么被老师棒打纷飞,然后补习的时候又坐在一块,然后又怎么毕业后又相识,走到一块。副书记和司机听得哈哈大笑,简直胜读言情小说,同时也对陆运红毫无官场人那种戒备的真诚打动,感慨的说了句:“你们年青真好啊。”
陆运红说到自己和郑彦秋的缘分,就提到了她把她中越战争前线牺牲的二哥军装送给自己的事,也说到大哥陆运新,说自己和郑彦秋都牺牲了兄长,命运相似。于向勋意外,追问:“原来你大哥就是前几年公安局牺牲的陆运新?”
“是。”
“噢,噢。”
于向勋又向他询问了全县十年交通规划的情况,他刚才粗粗看看,热炒热卖给他说一遍,副书记又把书稿拿过去,翻看。
在市交通局中会议室,参加大会的有全市八个区县交通局和市交通局的共三十多个人,还有分管交通的女副市长周静。陆运红在这三十多人中,仍然是最年青的,甚至给人的感觉还没脱娃气,其它来参加会议基本也是四十来多岁到六十岁的人了,会议桌上不少人都打量他,感到诧眼,或以为他走错了地方。会议开始,市交通局办公室张主任从旁边经过低下头客气的问:“小伙子,你做啥的,我们马上要开会了。”
言下之意与他不相关,要他离开,坐在他身边的于向勋忙拍拍他的肩,给主任解释:“这是我们县交通局新任的规建管理科科长,陆运红。”
“噢”张主任忙歉意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坐,坐。”
坐在于向勋旁边白狮县的副县长问:“多大啊?你们县局用人上很开明。”
“二十三四吧。”副书记含笑的替他回答。
“年青有为噢。”
会议进行着,先是分管市长发言,然后市交通局分管局长发言。因为十年规划主要是关于新建全市各区县通县通乡公路的和改建升级已建成公路,前期各区县上报的稿子中只注重了县城到各区公所的公路升级规划,没有注重区乡之间的互连规划。而且,撤区并镇的工作即将在全市铺开,去年的规划的要大调整,要求各区县把方案拿回去,所有区县撤区并镇的方案上面已经批复,各县本次参会人员要马上回去,拿到各县已批复的区划调整方案,提前重新规划,重点关注各镇乡之间的连接。整个会议不需要各区县人员发言,陆运红开始还有些紧张,这下放心了,会议不长,大约一个小时就结束。会后,于向勋还要等着下午参加市里的一个会议,于是陆运红单独坐车回局里。
他和郑彦秋结婚,没有举行婚礼,没有请客,只是告诉了双方父母都说,双方父母也接受他们新事新办。陆运红一直住在原来龙潭区公所农机站的住处,每月还是五元租金,幸好这时,交通局财务科一位职工调走,住宿楼空出一套房子来,他给办公室申请后,立即搬了进去,虽然还是旧房子,可至少没有租金。于是,这里成了陆运红和妻子的窝,算是婚房,算是家,他们住在了一起。
就在陆运红和郑彦秋结婚后的一个星期,钟强又来找他来,他消息总是机灵的,前不久听说他在交通局当科长了,打听着来的。上午马上要到下班时间,他来到交通局门卫处登记处,打了电话,坐在那儿等,陆运红忙下来,招呼他到宿室里去坐。钟强胖乎乎的,油腻腻,胡须倒象刚刚刮过,并且穿了一件干净得像是才买的衣服,显然还是收拾了一阵才来的,象三十多岁的样子,一股成熟气息是陆运红所不具备的。中午时间郑彦秋一般不回来,只陆运红一个人在家里。陆运红住处的墙上,有一张他和郑彦秋的合影,屋子里其它一如平常,简直没有一点喜庆气氛,现在是草窝当天堂的季节,年青的夫妻谁也没在意,拥有对方就是最大的喜庆。陆运红去食堂把饭菜打上来,与钟强一块吃一块聊,钟强看着墙上的相片,问:“小四哥,怎么刚当上科长,就换了嫂嫂,我每来一次,你就换一个啊?”
“胡说八道,我还有苦难言呢。”
他把和梁洁分手、与郑彦秋结婚的经过告诉他,钟强说:“原来前岳丈瞧不起你,如今他怕该后悔吧。”
陆运红默然,自听说梁洁全家搬到省城的消息后,他再没打听过她,而时至今日,梁洁给他的印象也没恶化,确实什么恨都记在她的父亲身上。总体而言,郑彦秋各方面都比梁洁优秀,如有梁洁,今天就不会和郑彦秋在一块,也许这就是天意。
钟强说,前次他从这里回去不久,他师傅去世了,他在云津市里租的房子住,在建设路石头巷里,老婆孩子都在那儿,已经有两年时间。他也通过关系办了张工程师的资质,现在他成立了一家建筑公司,有三个搅拌机,还有一个运输车,自己也学会开车了,现在在青台地区包工程做。
陆运红听着惊得张大了嘴巴:“你都是工程师啊?能搞设计吗?”
“哈哈,别笑我。设计我不会,也不会画图,可是一般的简单施工图,我还是看得懂的。我如同强行扦插进这个圈子的柳条,总也要生根发芽了嘛。”
“你的公司叫什么名字?”
“盛强建筑工程公司。”
“有多少人?主要能承接哪方面的工程?现在做什么工程?”
“有多少,只有几个帮手,什么都干,房屋建筑、农村水电工程施工,公路建设都行啊。”钟强说,
“货真价实的老板啊!”陆运红说,心里又一股失落。两年之间,钟强已有了大进步,而自己只是迈了一个小步。
其实钟强所创立的公司,确实只有几个拼凑的帮手,什么杂活都在干,往往是从别人手上接二手工程来做,有时也直接出面向甲方包工程做。两人谈了会儿,陆运红基本摸透他公司情况,他佩服钟强的胆子,钟强这事恰似历史上某些现象,如汉、宋、明朝,或五代北汉、明末大西政权等,他们的开创者汉高祖、宋太祖、明太祖,刘崇、张献宗都是那种带着股痞性的人。他给钟强建议,最好找个中介公司,先搞到一张做工程的施工资质证,几个固定的,和自己一同打拼的人员是少不了的,并且资质还是要有的,公司制度要有;财务方面也要规范;资料档案要健全管理;别随做随扔,总把公司样子做象样些等等,形制越要完善才能摆得上台面,才可能让人信任,比较体面的包工程。钟强听着,记在心里,决定按他说的去做,他又告诉陆运红自己近年来做的一些工程,都没出过问题。
“来找你,就是这个事。小四哥啊,前次我们东永县修第一条柏油路的事,我在外面听说,只是抽不出身回来,并且知道你刚到交通局,生蒙蒙的,肯定作不了主。可现在你已经是科长,以后你大小能作点主吧,有工程上的事,得照顾下。”
“刚刚当上了,很多事都不熟悉,并且现在也没什么工程。”
“小四哥,别给我说这些,哪里会没工程呢。现在各个县都在忙着调整未来十年的交通规划,要干的事多的是,胳膊要朝我这里拐,到时候,我是知道的。”
“你什么消息这么快?十年规划的事我们前几天才开过会,你就知道了?”
钟强得意的笑着说:“工程上有什么动向,我的消息不会比你迟,有时比你还灵通。”
“可是,我现在好像也帮不了你什么,上面作主的人太多。”
“知道,暂时没有也无所谓,现在我手里有工程做着,一时也抽不开身。”
钟强环顾了一下陆运红家里,从包里拿出一个传呼机,说:“小四哥,这个送给你,有什么事,好给我联系,比如再换嫂子什么的,千万别闷着不吭声。”
陆运红很意外,单位现在只七八人有传呼机,他其实也很渴想买一个,只是价格太贵,他们说两千多,如今虽然不是买不起,可是绝对舍不得,没想到钟强居然送他,他觉得不该要,正想拒绝,钟强说:“小四哥,你就别扭捏,你没当官,我也送你。你我两个,又不是别人,就象咱们小时候一块的玩具。这是我用过几天的,别嫌弃,入网费我都已经交过。你拿着,有工程,方便的话就呼我,确实不方便,也无所谓。”
陆运红还在犹豫,此决非玩具之说可以解释的事,但毕竟好友,他既然拿出手了,不收他的也不好,显得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钟强塞到他手里,他假装不在意的随手又放在桌上,轻描淡写的说:“好吧。可是,我怎么才能帮你呢?”
“我刚才说了,能帮则帮,不能帮没事,别放在心上。你太认真,我两人说这就太见外了。”
“虽然我现是科长,可是对于包工程方面决策,不是我作得了主的。”
钟强说:“这个你不用说我也知道,如今的格局是这样的。如果你确实耿耿于怀,那你方便的时候,给我制造个机会,让我给你们局长或县领导接触就行。”
钟强倒没有强要让陆运红报答的意思,他的本意是只要他接受,展示自己在他面前的成就感和优越感。
陆运红点点头,表示这点他可以想法试试,但最好想到偶遇的方式,不能过于做作,钟强说行。
两人又聊了阵生产队里的情况,秦明明和秦小军他们都不在家,出去了,听说都已经结婚,小猪儿韩科在地区了电力工程学校,听说马上要毕业;还有老队长韩开国的两个儿子韩东和韩南也出去,在市里做生意,好像在市里买了住房,几乎没见过,现在生产队里不少年青人都出去找活做,还有两位也在外地买房落脚,陆运红听着,渐渐的明白,这是另外的除了读书之外,农村人摆脱农村的路子,两人聊了会钟强告辞离去。
看着钟强留下的传呼机,他高兴不起,如同在钟强面前事实上承认不如他,饱读书本的自己,居然不如他!这是男人的面子问题。传呼机放在桌上,他没有再去拿。下午,郑彦秋回来,发现桌上的传呼机,很意外。他告诉了她,郑彦秋拿着瞧,一边询问怎么用,一边说:“你这是不是算受贿啊?”
“如果是别人的,我今天绝对不会要,钟强给的,怎么说呢,只好拿着吧。”他说。
“你俩是啥关系?”
“同一个生产队,发小,父辈关系好,小时候他就拜我娘为保保。”
这个玩意儿即使是用,每月五十元费用还是个问题,自己的工资虽然是承担得起,可是活生生的五十元,不是个小数目,真从工资中支出,是怕人的,因为在农村卖谷子的话,几乎要两百斤。想而又想,忽然想到前不久收到的王进才拿来的五百元,管他的,先或用它支付一年把来看,想到这里,渐渐放心。原来还想把它捐出去呢,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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